严县令的心情可谓复杂之极。

原先苏溱来报可能有天花时,他嗤之以鼻,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亲眼见到了染上天花之人。

且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在他还在六神无主思索如何处理时,苏娘子已经游刃有余安抚好草原人,且将他们进入中原的历程都挖了出来。

他们说得越详细,严县令便越心慌。

若是从流民身上带来的天花还好,至多只是徽省和南省区域,若是从北方草原便带了天花,那是途经了近乎半个魏朝,牵连之人不知几何了。

“苏娘子,你说的防御之法,救治之法,究竟是什么?”

严县令此时已顾不上自己的脸面,似要溺水之人,极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苏溱看了一眼严县令,无奈叹口气,“老爷,您莫要着急,我同你回府衙,与你细细说。”

“苏娘子已出城,说不准也染上天花了,怎么还能再进城?”

“苏娘子若是要说什么话,当面说就是了,不该再进城了。”

衙役们企图阻止苏溱进城。

“我离草原人两三丈远,不经过飞沫和呼吸道传播,不容易得上,老爷若是不放心,我在此处说也是可以的。”

苏溱无视衙役们的话语,直直望着城墙上的县令。

她不信严县令真能做到将她拒之门外。

严县令眼中闪过一抹迟疑,而后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般开口,“让苏娘子进来!”

“老爷!”

衙役们面色一变,纷纷阻止。

“放肆,你们连本老爷的话都不听了吗?苏娘子说有法子防治天花,那必然不是空口白话,现在不及时处理,等将来天花肆虐,你以为你们几个能讨得了好?”

严县令脸色一沉,冷冷看着身旁的衙役们。

原先这些衙役偷奸耍滑,至少还是听从他的吩咐,现在生死关头,还只顾着自己,不知他们平时有几分是将他这个父母官放在心里的。

“若是不听从命令者,先打他个五十大板,再发回家去,永不录用!”

这话一出,衙役们面上皆是一紧,不敢再多废话,老老实实下城墙开门。

只是看苏溱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善。

苏溱将衙役们的神色放在眼里,并不声张,为防止真有不慎中招传给县令的可能,苏溱撕了衣服一角,遮住口鼻,而后拉上大夫的小学徒一起进了城。

至于那位大夫,他已知自己有几率染上天花,只是冲学徒挥手,让他赶紧回医堂说明情况,再配一些强身健体的药准备分发。

“大夫,您稍等等,跟我一同回豆油坊去。”

大夫深知天花的威力:“我这已可能染上天花,怎可——”

苏溱深眉不展,安抚大夫,“无妨,我有法子的,我家中女儿还需您帮着看看。”

而后苏溱带着小学徒回了城,始终跟城内的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要跟小学徒分开,还不断叮嘱小学徒保护自己,身上不要出现伤口,每日餐具衣物都得用滚水反复煮开,打杀家中的蛇虫鼠蚁等等。

小学徒虽不懂为何要如此做,但见师父都听苏溱的话,便乖乖应下。

到了县衙,苏溱并没有进去内衙,不等县令发,便让县令拿出纸笔记录。

预防天花病毒,除了日常使用的器具要保持干净,还得注意老鼠跳蚤的卫生。

这些生活在人类生活周围的害虫,是病毒的传播者,防不胜防,每家每户都得进行消毒,打杀老鼠,清理跳蚤,用草木灰消灭害虫。

还有就是最重要的牛痘接种,接种牛痘的方法很简单,患有牛痘的牛乳头上会有疱疹,取出疱疹上的液体,在接种人身上划出一个小小的伤口涂上疱疹液体,人身体就会出现轻微症状,但并不痛苦,等人体免疫战胜牛痘后,人体就会对天花病毒产生抗体。

麻烦的是怎么找那么多得了牛痘的牛,还有组织人手给人接种牛痘。

最棘手的是,已经感染天花的人该如何治疗。

即便在现代,天花也没有特效药,感染病毒的人只能通过自身免疫力战胜病毒。

那作为局外人,他们能帮助病人的就是给他们补充足够的营养,还有电解质水。

电解质水制作说麻烦也简单,1:6的盐水就可以配制出。

未感染天花的普通人,可以通过接种牛痘一劳永逸,但目前来看,是将已经感染的人封闭起来,防止病毒外泄。

严县令听着苏溱不停顿的话语,手中的笔慢慢停下,惊奇地看着苏溱,不知苏溱怎会懂得如此多。

而苏溱所说,他闻所未闻,也不知道真假。

那人生天花,为何要接种牛身上的痘。

人与牛,可是感染的一样瘟疫?

苏溱可不知道严县令所想,真要解释起来,那得从病毒原理说起来,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见严县令面露迟疑,苏溱狠狠心开口保证,“老爷,豆油坊前面的招待所有现成的空房,先让病患入住,后头再慢慢搭建棚屋,至于牛痘接种,我第一个来,我总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严县令眼眸微转,在堂上来回踱了几步,“既如此,便先按照苏娘子你所说的法子,将病患隔离开来,至于接种你所谓的牛痘,还是得请苏娘子保证万无一失再让百姓一同接种。”

“是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