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不说,那边苏溱用了晚饭跟赵暮几人挑豆子,这些日子她们几人过得还算平稳,只是尽量呆在屋里不出去。

“我想做酱油,但酱油制作周期太长,一年时间,收益也不大。”苏溱自顾自嘀咕,“算了算了,酱油的事情缓缓吧!”

她透过茅草屋破陋的屋顶,望向挂着弯月的星空,想到之前兴冲冲晒黄豆就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做酱油。

“娘娘,姜儿要睡了哦!”傅姜双目亮晶晶看着苏溱,小小的身子窝在赵暮怀里,一脸的期待。

这小东西小脸越来越圆了,深陷的脸颊也丰盈起来,可有肤色也再慢慢变白,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这张脸会被她养的肉嘟嘟,十分好揉。

苏溱看了眼同样趴在母亲怀里的傅妹,还有单独靠坐在墙边沉默不语的傅媛,这两小孩同样看着她,眼睛闪烁着光。

“是是是,谁让我命苦,一日都不得闲,还要日日给小祖宗们将故事打发时间。”苏溱故意逗弄三个孩子,衙役不再管她们后,整日圈在屋里的孩子难免无聊,人又不是猪,只要吃饱喝足便可,白日还能让她们捡捡豆子消磨时间,一入了夜,黑灯瞎火的豆子也捡不了了,让她们借着烛火干活,还对眼睛不好,苏溱就开始给她们讲故事。

中华上下五千年,各种精彩神话和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故事怎么也说不完。

什么《窦娥冤》《天仙配》,几乎是刻在每个华夏人骨子里的故事了。

苏溱讲过《大禹治水》《盘古开天辟地》,孩子们听得认真,也觉得新奇,念过的赵暮和傅媛还会发表一些自己的想法。

渐渐地,苏溱突然发现,故事其实可以潜移默化改变人的思想。

比如她小时候看《窦娥冤》时,会认为窦娥很惨,在婆家过得窒息,还要无怨无悔侍奉婆母,明明有个当了官的父亲,却将女儿卖了给人当童养媳,之后就拿着女儿卖身钱不闻不问,觉得封建时期的女性深受迫害。

但在这个时代环境成长的赵暮并没有发觉窦娥在那个社会被迫害,她只是惊叹窦娥的冤屈,惊叹六月真能飞雪,为窦娥昭雪感到开心。

傅媛的想法就多一些,她会问窦娥家中有几个子女,为何她父亲一去不回,也会发出质疑,窦娥许愿六月飞雪,大旱三年,那旱灾造成流离失所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在她讲《天仙配》时,赵暮只是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傅媛却会锁起眉头,一本正经地说,聘为妻,奔为妾,这位天界的公主竟连廉耻都不懂吗?且不说这位公主为何会爱上董永,就是这个董永趁着仙女戏水,拿了他的衣裳,不就是在胁迫女子,手段卑鄙下作。

苏溱都惊住了,她这个名义上八岁的继女,竟然这么聪慧通达,心细如发。

“今日不讲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了,你们听了也无益处。”一些流传很广的古代创作戏曲小说,大多局限在当时那个时代环境,留有一些常人忽视的糟粕,“今日我讲个《女驸马》的故事。”

“驸马?女驸马?女子怎能做驸马?”

《女驸马》名字一说出,不仅傅媛,连赵暮陈仪都惊了一下,公主就是女子,怎能再召女子为婿。

苏溱见屋内大大小小都提起了精神,连傅媛都瞪大了眼睛满是疑惑,苏溱坏笑了一下,“说来这女驸马冯素珍能被当上驸马,还是皇上和皇后亲自指婚,原因是她考上了状元。”

比女子当驸马更让人震惊的是,女子居然能科考一事,“状元!女子也能考状元?”

这比六月飞雪还冲击赵暮几人的认知,《天仙配》《窦娥冤》在她们眼中还是神话故事,但《女驸马》更接近她们现实生活,这女子能念科考,在她们朴素的认知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怎么不可以?我们女子是比男子少一个眼睛还是少一条胳膊,男子能做的事情,咱们也可以做,不过是念个,考个功名,出个女状元也不稀奇。”苏溱装作理所当然,神态坦荡至极,仿佛在奇怪赵暮几人大惊小怪。

“可是,可是,自古以来——”赵暮下意识想要辩驳。

苏溱看了一眼眉头紧紧锁起来的几个孩子,没有强行给他们灌输男女平等观念,她话锋一转,佯装生气,“这故事你们还要不要听了?这冯素珍为何要中状元,你们是不想知道了是吗?”

这话一出,赵暮意识到苏溱讲的只是故事,这故事说不准也是神话,她听个乐就成。

只是不知道苏溱脑中怎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冯素珍是一位传奇的女子,对爱忠贞不渝,深爱男子李兆廷,相会于后花园赠一百两白银于李兆廷,济其困厄之急。不巧被冯父撞见,冯父诬李为盗,并将其送官入狱,逼素珍另嫁宰相刘举之子——”

短短几句话,屋内几人都听得入了神,恨冯素珍父亲狠心,又惊叹冯素珍作为女子竟有如此胆魄,女扮男装冒李兆廷之名应试。

在听到冯素珍中了状元,被皇帝看上指婚为驸马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完了,完了,发现就是欺君之罪,定是难逃一死。

只有缩在一旁的明锦冷笑,看着被赵暮几人随着苏溱的讲解带动的情绪起伏,觉得无比可笑。

不过是随口扯的大白话,有什么可听的。

这个冯素珍也是傻,能嫁给宰相之子,不捂着嘴偷笑,还做出这种蠢事,看你被公主发现身份,该如何收场。

要她说,不如早些跟宰相公子成亲,早早享福才是。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苏溱脸色一正,说话声一断,屋内所有人呼吸都小心翼翼,互相望着彼此的眼。

她们这几日过得平静,但周边始终有暗藏的危险,不敢有半点松懈。

“苏娘子在吗?我是今日在县衙为你跑腿的衙役,特来为老爷传话,老爷要见你。”门外传来男子清朗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