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苏溱试着周二郎跟商贩谈生意。

这东西不难,苏溱给了二郎一个底价,只要不超过这个底线,都不成问题。

苏溱跟了周二郎两日,见他从生涩,说个话都要看她一眼,害怕出错,到后头从容跟商贩对话,越发游刃有余。

不过期间苏溱也发现周二郎性子过于好说话了,待人真诚,这样人的同理心比较强,容易被对方哄骗。

苏溱便板下脸,好好同他讲道理,外头的商贩走南闯北,不会让自己做亏本生意的,他得把豆油坊利润当第一位。

按苏溱的话说,他就是不够老练,容易被人左右,这是涉世未深的缘故。

不是说真诚些不好,但这世上多的是人看你好欺负,就得寸进尺从你身上获取好处。

头一次听苏溱如此严厉同他说话,周二郎眼眶顿时红了,委屈得紧,但他听苏娘子说的,又不是没有道理,知道自己在跟商贩谈事时,对方只要苦着脸说软话,道声辛苦便不自觉心软,有时候甚至想松口,这确实不对。

“我省得了。”周二郎闷闷承诺,心中暗暗发誓,必得改了自己软弱的性子。

后头小一些的生意,苏溱便让二郎自己去谈,她只管数额大的商贩,外墙有大壮做榜样,照顾新人,教新人省力的技巧。

内墙中还是赵暮统管,有时也照看外墙,只是近来内墙人也繁乱起来,不少女流犯蹲着磨沙,因着吃饭的人多了,陈仪让几个孩子一起帮忙还是来不及,赵暮便让吴倩儿两个姐姐到厨房里头帮忙。

这就坏了事了,吴倩儿家中的吴姨娘也来了,跟在女流犯后头磨砂,总是有意无意往厨房里去。

她还带了不到六岁的儿子,懵懵懂懂的,赵暮也不能让他跟着大人干活,再说人多眼杂,磨砂烧窑也不安全,只得在分出神看顾着孩子,为此赵暮好几次晚上同苏溱抱怨,后来看吴姨娘的意思,竟是要把儿子留在豆油坊给吴倩儿照顾。

苏溱索性直接出面,让吴姨娘带着儿子离去,不然别说每日剩下的豆渣,便是吴倩儿赚的银钱也不许往流放村带。

吴倩儿惭愧地垂着头,不敢直视苏溱,吴姨娘眼中却闪过妒恨,撸起衣袖,大有要跟苏溱好好掰扯一番的架势。

苏溱看也不看她,知道自己好人做得太过,生怕替她干活的人吃不饱饭,才让人觉得自己心善好欺负。

她直接叫了外墙伙计进来,当着众人面将吴姨娘拖出,一点脸面也不给吴姨娘留,也是给流犯们一些警告。

这些流犯有老实本分普通人,有被亲眷连累流放的可怜人,也不乏伤天害理被发配来的恶人。

原先那些人被苦役压着,吃不饱饭每日苟延残喘活着,便是有坏心思也没力气。

现在可不一样了,在豆油坊日日能吃饱,难免会生出什么痴狂的想法。

毕竟流放人数不少,若是几个暗藏祸心,就是摸进内墙烧把火,也够苏溱喝一壶的。

“大壮!这几日你跟李衙役日日在院里巡视,若是还有像这样不安分的,只要有一点苗头,就都给我赶出去。”苏溱冷冷扫过埋头干活的流犯,这是给他们一个忠告,让他们安生些。

接下来几日,豆油坊依旧繁忙,但不再像最初时那样杂乱。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苏溱又请了附近村庄做房屋的农人,自己按照印象中老家房屋结构做出透视草图,请做房屋的师傅构建框架,再结合本地建造房屋的法子做了四幢相邻的二层楼的招待所,一幢楼约有八间房,放的也是宿舍用的上下床铺。

每幢楼下边有统一的排泄池水,其中一幢一楼房间改成了厨房和饭堂,还有一间供招待所伙计睡觉的房间。

苏溱原是计划请李翠花帮忙看管招待所,也是按月给发薪资,只是商贩吃饭进内墙食堂不便,还得再请人专门在招待所做饭。

没想到小虎娘亲自提着两匹棉布,两只鸡鸭上门,满脸堆笑同她套近乎,竟是想要管理招待所,不仅不要薪资,还每月倒贴二贯钱给豆油坊,外头商贩来住宿的银钱她也悉数交给豆油坊,不仅如此她跟婆婆和两个嫂子会每日收拾招待所,只是招待所内的饭菜由她们提供,这饭菜赚来的银钱,就是她们的了。

苏溱诧异看一眼满脸堆笑的小虎娘,第一次正视这个土生土长的女性,惊叹她的敢想敢做。

“你先回去吧,我得考虑考虑,若是成了,到时还得签契约,也是为了保护咱们双方利益。”

老大来豆油坊干活也是签过契约的,小虎娘懂得流程,见苏溱没有一口回绝便知道大概率有戏,“我等您的消息苏娘子。”

之前婆婆偏心老大,将家中唯一到豆油坊干活的机会给了大房。

小虎娘气归气,但看大哥每日辛苦干活,一月只能回家四次,也渐渐放下心里的不快。

这不今日又看大伯娘开始物色新的伙计,这次跟之前不同,大伯娘刚要打听,听到风声的人家都来问豆油坊招人的条件。

大家伙都知道豆油坊是个好去处,能赚钱,还每日吃大白米饭,多少眼睛盯着呢!

小虎娘跟他们不同,她听大嫂说起来豆油坊的商贩个个怀揣大笔银两,有些人上县城食肆吃饭,直接便是甩下一贯铜板,尽管让食肆送好吃的上来。

可见这些商贩对吃食方面还是很舍得的。

小虎娘便动了承包招待所的想法,那里是专门给往来商贩吃住的,只要饭菜做得好了,还不怕赚不到银钱吗?

况且这豆油坊生意越来越好,听大哥说,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一队大商贩专程过来进油,会住一段时日,这可是实打实的银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