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杜夏春与黄市长的厕所偶遇及后续

新办公室会议一结束，杜夏春便火急火燎地冲进厕所。未曾想，他猛地一把拉开厕所门，竟瞧见市长黄民选在里面泰然自若地小便。虽说杜夏春心里明白，吃喝拉撒乃人之常情，在尿池前人人平等，可毕竟，他初来乍到机关不久，对黄市长还不甚熟悉。杜夏春不由得在厕所门口紧攥着腰带，一时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杜夏春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明确着自己的工作重点。既然身处办公室，既然负责管理行政事务，那就要全力为领导提供周到的后勤保障，既要保障有力，又要确保滴水不漏。这里面得有重点，就如同他刚到西淳县委办公室报到的时候，党邮平所提及的一个中心两个基点那般。当年的中心是王记，而如今的中心则是黄市长。所以，杜夏春不可能不去思考如何给黄市长提供优质的服务。私下里，杜夏春无数次地设想与黄市长单独会面的场景。他精心设计了各种各样情境下的对话。有一回，他指挥公务员把新买的花草搬到黄市长的办公室。杜夏春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精心构思了对话：

“您好，黄市长！打扰您了，办公室新买了一些花草。您觉得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窗台上摆上几盆何首乌、五月竹之类的盆景，中间放上几盆应季的鲜花。那些铁树和巴西木就放在外面的茶几旁边，您看如何？”

“小杜，你还挺在行的，就照这样放吧！”

然而，当杜夏春敲门进去后，黄市长正聚精会神地阅读一份件，“您瞧瞧黄市长，我这也是临时学来的。”夏春说了一阵子，黄市长这才抬起头说道：“你看着随便放好，我对这方面也不太懂。”然后便又埋头于公之中。杜夏春略显尴尬地杵在那里，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话没法接着说了，便赶忙安排公务员迅速摆放花草。摆放完毕后，杜夏春满心期待地和黄市长说：“黄市长，您看这样摆放是否合适，需不需要调整一下。” 黄市长再次抬起头，敷衍地扫了一眼说道：“很好，就这样吧。”看到黄市长这般回应，杜夏春明白自己必须得出去了，尽管心有不甘，但还是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杜夏春心里有点儿失落。他那精心筹备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他深知，在领导面前，自己永远都应该像一个无比虔诚的小学生。此时此刻，杜夏春无法全身心地围着黄市长打转。

算是走运的。然而，杜夏春心里清楚，自己不会永远都这么幸运。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幸运往往是偶然的，可市长却能够将这种偶然的结果转变为必然的结果。因为他是这座大楼的主人，他能够让这座大楼里的任何人幸运或者失落，快乐亦或是痛苦。当然，还有七八位副市长也需要围绕着这座大楼团团转。这些副市长的心态几乎和杜夏春如出一辙。他们在付出的同时需要加倍索求。唯有黄市长是给予最多的那个人，他所想要的大部分东西都在这之外。

杜夏春那猛力的推门之举似乎并未对黄市长造成丝毫干扰，他甚至连头都未曾扭一下，依旧继续着小便的动作，双眼紧盯着白瓷砖，仿佛那上面正呈现着他即将发表的演讲内容。但毕竟，他那快捷的语速突然停顿，随后陷入沉默的这种反常现象，还是令人感到颇为奇怪。尿液几乎是在刚刚才有所察觉般，缓缓地扭过头来，看到了杜夏春，说道：“哦，是小杜！” 此时，杜夏春这才如梦初醒般做出了反应，不由自主地回应道:“黄市长……”黄市长稳稳地占据着一进厕所的那个尿池。杜夏春瞧见黄市长的尿液开始时断时续地流出。心知黄市长的“工作”即将结束，他赶忙走了进来，并伸手打开了门。黄市长清理完最后一滴尿液后，开始着手提起裤子。黄市长那向外凸起的肚子，加之那长长的前门，致使他提裤子的动作显得异常艰难，就好似提起两个硕大的棉口袋一般。待黄市长提好裤子系紧腰带后，杜夏春方才发觉自己不该过早地让出门去，于是赶忙又向前迈了一步，踮起脚跟，伸出手臂从黄市长的头顶越过，用力推开厕所门。黄市长在门外微微点头说道：“不错！”这算是对杜夏春这一系列身后动作的回应。当黄市长走出去时，杜夏春放下脚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杜夏春惊觉，经过方才那一阵情绪的起伏波动，自己压根儿就没了尿意，然而却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从里往外撑着。杜夏春无奈地长叹一声，嘴里嘟囔着这可真够奇怪的。他望了望黄市长刚才撒尿的地方，忍不住移步过去。说来也怪，当他站定在这个位置时，那尿意竟如同雨季的泉水一般，汹涌而至。

黄市长藏尿的地方，杜夏春指了指，心里却还在琢磨着市长那句“是小杜！”黄市长当时的意思显然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说小杜保持这般安静倒也不错，另一种则是在厕所里偶遇小杜打个招呼。显然，若是前者对于杜夏春可就不利了，一想到自己如此冒失，还差点弄湿了市长的尿液，杜夏春就不禁有些懊恼，尿液也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杜夏春走出厕所，看到黄市长正在外面浴室的干手机上烘干双手。干手机的声音向外倾斜，急促而短促，恰似刚耕完地的老牛那粗重的喘息声。黄市长把手从机器上拿开，那沉重的声响戛然而止。浴室的门敞开着，杜夏春无需再去推门。杜夏春正绞尽脑汁想着用何种方式迎接黄市长，没想到黄市长却主动回过头看向他说道：“小杜，你做的项目很不错。要是中午有时间，跟我出去一趟。”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当黄市长那胖乎乎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时，杜夏春这才恍然意识到黄市长接连说出的这两句话所指的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情。这项目指的是厕所的改造与装修，而中午则是邀他一同外出用餐。黄市长那慢条斯理的话语，将这两种毫不相干的意思表达出来，竟丝毫不显突兀。

杜夏春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为黄市长的夸赞感到欣喜，另一方面又对中午与黄市长的出行充满了期待和忐忑。他不知道这将会是怎样的一场会面，又会给自己的工作带来怎样的影响。但无论如何，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杜夏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快步回到办公室，开始为中午的出行做准备。他仔细整理了手头的工作资料，又检查了自己的着装仪表，力求在黄市长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