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孙策检阅军营,抚慰官民,襄阳城一片欢欣。

官场应酬既是上位者的风光,就像兽王一样巡视领地,成就感油然而生。

又是领导者的无奈,即便再疲惫无奈,也要笑脸相迎,可能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会引起他人的猜测。

除了农桑之外,孙策重点巡视的是襄阳院,这关乎着今后打破士族门阀垄断朝纲的命运,必须要加以重视。

自刘表任荆州牧以来,从关西、兖州、豫州来投靠荆州的学者有上千人之多,再加上刘表本身就好事,门客中饱学之士极多。

如綦毋闿、宋忠、邯郸淳、王粲等都是当时名士,刘表不但对学者们加以厚待,还有赈赡资助,开立学官,博求儒士,被其他诸侯讥为清谈之客。

但不得不说,刘表对汉末的学发展有极大的保护和推动作用,荆州学院的规模甚至被说是洛阳太学的南迁。

中原、关中大乱,不知多少人逃奔荆州,耆德故老,负荷器,不远千里而来,这里聚集了汉末一半以上的人才,孙策怎能不重视?

诸葛瑾任荆州牧之后,对刘表所办学官并未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稍微加以

调整,增设医学、工学等专项,改名为襄阳院。

请名士向郎担任院长,短短一个月步入正轨,无论藏、学者还是学子,规模已经超过运营两年多的岳麓院。

不过让诸葛瑾遗憾的是,司马徽、庞德公这样的名士,还是不愿到学院教,哪怕偶尔前来座谈一番,也能让人受益匪浅,但请了两次,都没有下。

诸葛瑾言下之意,想让孙策亲自去请,以表诚意,但孙策却拒绝了。

对于这些自命清高之人,越是身份高的人去请,他们越要拿捏姿态,以示淡泊名利,博取名声,何必自讨无趣?

回到府衙,诸葛瑾还略感遗憾,这些人虽然自诩远离朝堂,但经常聚在一起议论政事,品评学子,对学院的影响极大。

孙策却笑道:“不必再为此事纠结,最多半年,我们便可刊印典籍,到时候籍大量发行,又有月刊宣扬政令,这些名士的喉舌之论,将不足为惧。”

“刊印?”诸葛瑾疑惑道:“自来典籍都刻于竹简之上,虽有纸张,但也需要大量人手去抄录,极易损坏,如何大量发行?”

孙策笑道:“子瑜有所不知,仲谋已在

丹阳一带开设墨厂、纸厂,派工匠教导越人制墨造纸,黟县境内多松竹、藤葛,就地取材,极为方便,已渐成规模。”

黟县就是后世的徽州境内,徽墨、宣纸早已享誉世界,徽商与晋商闻名天下,这片土地涌现出无数人才,形成了独有的徽州化。

只是让孙策遗憾的是,他那个时代,不知为何将徽州四分五裂,将这个化符号切割开来,变成四不像,令人惋惜。

时人只知黄山,不知徽州,安徽名存实亡,不如改为黄安!

“原来如此!”诸葛瑾抚须道:“我离开建业之时,仲谋送我一摞白纸,一方砚台、一盒松烟墨,皆为上品,当初不以为意,如今想来,此必是从黟县取来。”

孙策大笑道:“若用这些纸墨印,子瑜以为如何?”

诸葛瑾点头道:“此等上品,若能成,必然功在千秋,只是这些物品极为珍贵,只怕造价昂贵,令寒门之士望而却步。”

孙策笑道:“纸墨的成本,可以慢慢控制,但籍却无需人抄写,我早已命人刻章做字,如同印章一般,只需按字排列章,一张版可成上百册……”

“印章?”诸葛瑾

眉头紧皱,十分疑惑。

孙策取出桌上大印,一连在纸上盖了五个,解释道:“若是这方大印上,刻有一篇章,此时已成三篇矣!”

“原来如此!”诸葛瑾激动得扯下两根胡子,双目发光:“主公真乃不世出之人杰,举一反三,令人叹服。”

活字印刷术,在后世人看来很简单,甚至对古人来说也是一点即透,但在工匠被鄙视的时代,想要做出改进,简直难如登天。

孙策笑着摆摆手:“只要印刷成版,各种典籍大量问世,发放各地县衙官署,这些名士品评又算得了什么?”

诸葛瑾连连点头,叹道:“若有典籍公能如此印发,何惧妖言惑众?”

孙策笑道:“舆论,自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

正商议之时,孙河送来一份请柬,蔡瑁请他过府赴宴,孙策让他回复来人,就说晚上登门,反正闲来无事,如果蔡瑁还愿意捐钱,吃顿饭还是值得的。

掌灯时分,孙策只带着孙河来到蔡府,蔡瑁三兄弟都在恭候,将他接至客房。

孙策看满堂摆着黄檀家具,暗叹蔡瑁还是会享受,见礼之后坐在圈椅中,笑问道:“蔡将军相邀

,莫不是觉得前日捐钱少了些,又想私下追赠一些?”

“不不不!”蔡瑁连连摆手,叹道:“承蒙将军厚恩,蔡氏才得以保全,今日摆下家宴,只为道谢,并无他意,叙叙家常而已。”

孙策也不管他有何目的,反正蔡家现在不敢有什么异心,当下与三兄弟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忽然有一名丫鬟悄声传话,蔡瑁放下酒杯,轻咳一声道:“大将军,舍妹在后院,听闻大将军到访,想拜见将军,不知尊意如何?”

孙策一怔,点头道:“夫人既有此意,可请出来一见。”

蔡瑁叹道:“自献荆州之后,舍妹便一直独居后院,拜佛烧香,从不外出,还要劳烦将军去后院。”

“这……”孙策微微蹙眉:“恐怕有所不便。”

蔡瑁抱拳道:“将军放心,后院仅有一处佛堂而已,舍妹有肺腑之言相告,了却心事,便要遁入空门,还望将军成全。”

“既如此,那就去一趟吧!”孙策已经明白,这才是蔡瑁摆宴的真正目的。

不知道蔡夫人到底有什么话要说,但既然来了,见一面也无妨,向准备劝阻的孙河摆摆手,跟着那侍女走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