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依为命的奶奶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奶奶是陪伴我最长时间的人。

记得小时候，我常常生病，奶奶便牵着我直奔乡村医务室。由于高烧，我经常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于是她便背着我缓慢前进。等输液完，天就渐渐黑了下来，然后奶奶在牵着我回家，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在乡村小路上。

那个时候我记得是夏天，青蛙在田野里面“呱呱呱”的乱叫，天上有一个大如玉盘的月亮，它的旁边还有无数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我指着月亮对着我奶奶说，奶奶，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大哦！我们可以借着月光回家，都不用打手电筒啦！

大了些，我喜欢上了钓鱼。放暑假的时候，我常常拿着用竹子做的钓鱼竿去河边钓鱼。在我的记忆中，每次只要我去河边钓鱼，奶奶总是会跟着，然后蹲在旁边陪着我。

后来小学结束以后我便到镇上读。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二〇〇七年的一个冬天，她到学校来接我时的场景。我把她带到寝室，她便叠好被子用包袱裹好，然后用绳子把被子绑好，最后用扁担把被子吃力的挑了起来。重的东西她都帮我扛着，而我手里面只拿了一些轻便的日用品。后来我们走出校园，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街道的旁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及一些商贩的叫卖声，奶奶挑着笨重的被子走在凌冽的寒风中，风吹着她老旧的短发，显得凌乱不堪。她挑一会儿就要坐下来休息，然后蹲在地上咳嗽。她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走在她后面看着她，看着她弱小的身躯挑着重重的被子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抱怨。我记得每逢周五的时候，校门口总是站满了家长，他们都骑着摩托车开着小轿车来接自己放学的孩子，而我的父亲呢？他为什么不来接我？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都去了哪里？后来走着走着，这种抱怨的强度慢慢的就平息了，因为我也明白父母的不容易。他们可能还在各个城市里面东奔西跑，举目无亲，到处搬家，食不果腹，机械工作，挣钱养家。当时我的第二反应就是自责。我自责的是在一个天寒地冻令人瑟瑟发抖的冬天里，我让一个已经年过半百，快到古稀之年的老人去承受这样的重量，我于心何忍？

再后来我就上了高中，一个月回家一次。再后来我就上了大学，半年回家一次。再后来我就参加了工作，一年回家一次。我与奶奶相处的时间变的越来越短，最后短到一年一次。爷爷死的早，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而我又离开了家乡，所以现在只有奶奶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她唯一与这个世界有联系的方式就只有电视和电话了。

上一次我过年回家，她看见我以后开心的像个孩子。

多年以后，村子里面的那个乡村医务室早已经杂草丛生荒无人烟。我在家里面用竹子做的钓鱼竿也早已断成了两节，精致的渔具代替了它。奶奶曾牵着我去看病的那条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也早已被宽广干净的水泥路所取代了。很多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奶奶对我的好却从来没有变过。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早上我都会屁颠屁颠的跑到她床前要五毛钱的情景，她都会起身在床头拿给我，有时会给一块，但她会说，要用两天哦。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上初中每逢周五回家的时候，她会事先买好零食放在柜子里面的场景，做好饭菜以后坐在大门前等待着我归来的场景。

我的奶奶现在已经八十多岁了。她经常跟说她的眼睛已经基本上看不清了，有的时候还会流泪，以至于她都不会去别人家吃饭，因为她怕别人说她不干净。她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年？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总有一天，她也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但是我真的无法接受一个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奶奶，给我洗衣做饭的奶奶，陪着我度过了整整十八年的奶奶死后的模样。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去钓鱼的时候，她蹲在我旁边看着我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挑着重重的被子，我在后面看着她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小时候生病了，她牵着我去乡村医务室看病的样子，我还指着月亮跟她说了一句，奶奶，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大哦！我们都可以不用打手电筒啦！我和我奶奶相处了那么多年，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回忆，那么多的曾经，她到最后怎么可以弃离我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