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在警校里怎么苦怎么累都没哭过,出来时没看到封北,以为是又一次偷偷跑了。

他想起对方五年前的不告而别,想起自己五年里的痛苦思念,想起日复一日游走在黑暗边缘的无助茫然,那种被绝望混杂的悲愤无法压制,一下子将他淹没。

高这么步步紧逼,不过就是害怕。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哪条明规定,谁必须要在原地等谁一辈子。

所以高拼命长大,拼命追着封北的脚步,就怕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走得太快,怕自己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就那么麻木的过完一生。

高的成长之路是条直线,早就做好了标记,他一路向前奔跑,不停歇不迟疑,不四处张望,高中想着快点上大学,到了大学就想着快点毕业。

毕业了,高迫切的盼着快点来市局找封北。

见了面,高疯的想知道封北有没有在等自己,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别的人。

高知道封北还在等自己以后,他开心又很急躁不安,因为他现封北不但没有停在原地,还往后退缩,退的很远很远,将过去的记忆全部埋藏,一心要远离他的世界,不再踏入半步。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日思夜想,终于怀揣着激动站在对方面前,重逢的场景却和他期盼的完全不同,必然会方寸大乱,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结果摊到高身上,太难接受。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患上了失眠症,还因为各种原因处在焦虑的情绪里面出不来,这几年过去,哪个都没好转,所有偏激的言行举止都是他的哀求,同时也透露着他的孤注一掷。

没有人可以寻求帮助,只能跟着心走。

今晚的两次威胁不是高事先想好的,他只是控制不住的想要被封北承认,也想告诉封北,我长大了,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未来的所有困难,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证明给你看。

怎么都好,就是不要放弃。

如果一个已经放弃,那另一个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封北看着青年流泪的眼睛,心如刀绞,他的手动了动,没有抬起来,而是握紧几分后松开,“哭什么?”

高哑着声音,“小北哥,你答应我,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再像五年前那样离开我。”

封北没有说话。

高看男人迟迟不出声,他内心的狂躁以可怕的度扩大,开始无意识的啃起嘴角,很快就啃出血来,不知道疼。

封北这次没有控制住,他大力捏住青年的脸,“破了。”

高的嘴角血肉模糊,气息里全是铁锈的味道,他的眼神狠,“你还没有回答我。”

封北用拇指按住青年嘴角流血的伤口,皱着眉头说,“你的人生不是单项选择,别这么糟蹋自己。”

“又想替我做决定?既然是我的人生,难道不该是我说了算?”高拿赤红的眼睛瞪着男人,“今年我二十三,你三十二,如果再分开五年,我二十八,你三十七?我还年轻,你呢?”

他抓抓男人掺杂白的鬓角,“你五年没见我,就多了这么多白头,要是再来个五年,你还不得满头白?”

封北的嗓音低哑,“先把你脸上的鼻涕眼泪擦擦,难看。”

高说,“别岔开话题。”

封北阖了阖眼帘,“高,你才二十三岁……”

高打断他,嘲讽的说,“人生的路还长,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有大好时光,你要说的是这些吧?”

封北不语。

高拍拍男人的脸,换做以前,他不敢这么做,现在他敢了,不是不知死活,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听着封队,我现在来给你做一个假设,我遇上了一个女孩子,她有一头浓密的长,喜欢穿干净的白衬衫跟牛仔裤,长得没有多么漂亮,但看着很舒服,她喜欢我,也很孝顺我的爸妈,很有礼貌,老两口对她很满意,希望我跟她试试,于是我答应了。”

封北额角的青筋隐约突起。

“我跟她谈恋爱,牵手,拥抱,亲||吻,顺理成章的,我们举办了婚礼,亲戚朋友都来祝福我们,婚后我们有了一个家,每天醒来睁开眼看到彼此,互相说早上好,她会为我拿当天要穿的衣服,为我做早餐,我洗碗,帮她,然后我们一起出门,各自去单位上班,下班回来一起买菜做饭,出门散步消食回来看一会儿电视,相拥着睡觉,到了节假日,我们会出去旅游,拍照留念,写明信片记录当时的心情。”

“一两年后,她怀上了我的孩子,平安生产,我爸妈高兴的为孩子取名字,买小玩具,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几年条件允许,时间也够,我跟她又要了一个孩子,生活幸福美满,而那时候,我连你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了,你想象一下这个画面。”

高用几段字来描述他的另一种后半生,一种五年前就被他删除掉的,所谓的正常人生,“怎么样封队,说说你的想法。”

他笑着补充,“对了,我跟我妻子的x生活会很和谐,每天一次,两次,隔一天一次,怎么都行,看情况而定。”

封北闭上眼睛,青筋暴突,他没哭,却像是一幅要痛哭流涕的崩溃模样,“别说了,高,不要再说了。”

“这就疼了?”高擦掉嘴角流下来的血液,“等到一切想象都变成现实,等我给你寄喜帖,你是不是要疼死?”

封北的心口传来剧痛,“喜帖?”

高说,“我们做过邻居,你看我成长,给过我许多帮助,我这双眼睛做手术的钱还是你出的,于情于理都应该邀请你来喝我的喜酒,红包就算了,你人到场……”

封北捏住青年的脸,力气极大,他的薄唇勾起,“要说残忍,谁都比不过你。”

高眯着眼睛看他,“所以呢?”

封北的手撤回,他走进房里,反手关上门,“先去擦脸,过十点了,明早还要去城南找那什么三哥。”

高愣住了。

封北解开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还不快去?”

高照做,他草草洗了脸出来,看到男人靠坐在床头抽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