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队长、何记,我非常愿意明天代表咱们大队去县里申领拖拉机,保证将拖拉机完好的开回来,接下来也将尽力配合大队里的计划完成春耕事宜。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向大队申请一件事……”

瞅着那么严肃一人,如今虽然郑重其事,但话里话外都客客气气,还说了这么多承诺,沈大队长和何记对视一眼,都觉得肯定是大事,赶忙点头,竖起耳朵好好听。

说实话,沈琢回来这么久,这么多字的发言,沈祥生也是第一次听,心里瞬间跟着紧张了起来,脑子也跟着不停转,想着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在这个场合、时间,卡着帮大队分忧的事情之上提出来。

“……在来时的路上,我不小心将徐艳艳同志绊倒了,她摔得重,我想申请明天先送她去县里的医院看看,我们明早早些去,看完再同公社的领导汇合,应该不会耽误太久。”

两位领导悬着心放下了,沈祥生也松了口气,把人弄受伤了,负责任这是应该的,旁听的其他人集中注意力想要吃个瓜的心倒是散了些。

沈大队长松开何记的手,大手一挥,“哎呀,这事儿可以啊,这完全可以,批,必须批!”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多少透露了点“皆大欢喜”的感觉,看着沈琢严肃的脸,立马关心问道,“徐二丫头现在咋样?哪儿摔着了?”

“腰和腿都受了伤,我已经将徐艳艳同志送回家了。”

顿了一下,沈琢继续说道,“徐艳艳同志让我帮她向队里请一天假,不过依据她摔伤的情况看,估计得养上许多天。她受伤是我的责任,明日看过医生确定了具体休养时间,我想代替徐艳艳同志参加集体劳动,工分算在徐同志身上,当然开拖拉机助力春耕的事我也一定好好完成,希望领导们能给予批准。”

沈琢说完,吃瓜群众们涣散的心再次聚拢,纷纷议论了起来。

并不是争论沈琢要替徐艳艳挣工分,毕竟沈琢之前就没有赚工分,现在还要开拖拉机干好事,徐艳艳那丫头再过两天就是大队部会计了,顶了就顶了吧。

再说,活谁干不是干?一天分就那么些,谁多干活也抢不了别人的工分。

所以,大家议论的重点是徐艳艳到底摔的有多重、怎么被沈琢绊摔的,沈琢又是怎么不小心,能将徐艳艳绊摔后,达到要送去县里医院的程度的。

去县里医院多稀罕啊。

村里人生病谁家不是自己扛扛过去的?

实在病得厉害,也不过是找村头会点医术的老刘给捡点中药熬了喝?

是,也有年轻人赶时髦、不知道省钱,觉得老一辈生病就是瞎治,等自己生了病一定要去正规治病的地方。

那地方在哪儿呢?公社卫生部,打打针吃吃药,确实好的快,就是费钱。

卫生部都费钱,何况县医院。

身在吃瓜群众当中的老爹沈祥生听着听着,心再次提了起来,前一秒名声刚好点,下一秒,这是又要“回归故里”了?

“好好好,有责任感,有担当,好哇,大队里肯定批。这样,徐家二丫头受伤,也是因为咱们让她去喊你,明天也不用分头去了再汇合,你们一早出发就坐咱们大队的牛车去,就是要辛苦一下沈四爷,比原定的时间再走早些。”

人群中的沈四爷听了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人上年纪了觉本来就少,现在天儿也亮得早些了,早起不算啥辛苦事儿。”

沈琢转头用眼神、表情和头部动作,尽量和煦的向沈四爷道谢。

沈四爷……沈四爷赶忙抽了口旱烟:吓死个人的,咋同意了还被特意瞧瞧呢,又……又不是不认识,当初你小子浑身是血的下山,还是四爷我认出来拦住了旁边人的尖叫呢,不然啊……

沈四爷吸得猛,一口出来,除了还看着沈琢琢磨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开始冒烟。

旁边坐的几位婶娘、嫂子的直接不乐意了,年轻点的用袖子挡住口鼻,也有小声“哎呀哎呀”出声的。

更有同辈的顾不上什么会议纪律不纪律,开口就是喊,“沈老四!你个老不死的!你想呛死谁?!”

有人出口,就有人跟,沈大队长在台上喊了几句,这会儿也没人听。

眼望人群中开始“云雾缭绕”,不少人起身开始挥胳膊扇风,还有没忍住被呛咳嗽的,好好的会议瞬间一团乱麻。

沈大队长只好宣布散会,不爱烟味儿的人挤着出了会议室,无所谓的就慢慢走,也有一样年纪的“烟友”还坐在原位,乐呵呵的大声同沈四爷打趣,说他一口烟熏走一屋子老娘们,一点艳福都不会享。

何记推了推眼镜,有些无用的生气。

开玩笑没关系,但他觉得大家骨子里对女同志还是少了些应有的尊重。

何记心里清楚,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自己肩上的单子从来到这儿就没有轻过,反倒在这儿呆得越久发现的问题越多、越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就是不好解决、难以根治。

当初来到幺洼村时,自己立下带着群众一起走向明和谐、平等富强的宏伟志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实现。

忧愁未来的何记,在大家一无所觉的“哈哈”笑声中将沈四爷单独“留了堂”。

等人走尽,一番“推心置腹”的“教育”肯定是少不了的,看着沈四爷懵懂而浑浊的眼神,何记无奈下了指令,“四爷,以后开会,烟就不要点上了。”

一场皆大欢喜的会议,沈四爷承受了所有的“痛”。

痛,太痛了,烟龄比小儿子岁数都大的沈四爷回家的一路上都抱着自己的老烟杆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何记不和自己亲了……

他竟然给自己下了禁烟令!禁烟令啊,这辈子唯一的爱好、唯一的快乐,竟然因为一个会议,失去了自由……

会议上定下让她去县医院的事儿、沈四爷痛失吸烟自由的悲伤,徐艳艳统统不知晓,只在沈琢离开后,硬是在凳子上坐了半响才勉强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