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自己有。”

宋岚礼貌地从背包里拿出了陆湘为他准备的水壶,“义体医生说我现在只能喝这种冲了药剂的水。”

“义体医生?小哥,我看你年纪轻轻,应该是身体最好的年纪才对。”

“肝功能不太好。”

宋岚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肾衰竭,还有些心律不齐,十七区的手术费太贵了,家里人托关系帮我在中立国联系一家诊所,这次就是出来做手术的,现在外边局势这么乱,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死在外面反而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短短一句话,就向车里侧耳倾听的有心人们表明了自己的人设。

器官衰竭,没有移植的价值。

家里还没什么钱,负担不起十七区高昂的手术费用。

这段自我介绍效果拔群,前座有不少人顿时对他没了兴趣。

宋岚为了这辆车能顺利抵达目的地操碎了心。

出了十七区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中途只有少数几个中转站,用商人们的话来说,这沙漠就是天然的坟场,把人噶了往沙地里一丢,等过一晚就算异常案件调查局的专家来了,都找不到尸体。

这就是为什么宋岚总对别人说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原因。

中年男人闻言,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装模作样地安慰了他了几句之后,便又退回到了人群之中。

宋岚选择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他的脸靠在窗子上,望着外边因高温而扭曲的环境,一年四季无论何时,这片沙漠都是现在的模样。

作为一名孤身远行的男孩子,他不得不考虑更多。

比如说,死神蟹的甲壳坚硬而且烫屁股,并不能成为很好的交通工具。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干掉车上的所有人。

宋岚有一个朴素的愿望。

希望这辆车上的所有人都能活着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不错,你倒是挺机灵的。”

正所谓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他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键”谈的中年男人,便又有麻烦找上了门。

向他搭话的是身边穿着卫衣,戴着兜帽,遮住了自己半张脸的青年。

在这酷热难挡的沙漠区域穿着厚厚的卫衣,还一直用兜帽遮着脸,一看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宋岚严重怀疑青年的真实职业很可能是奇才。

但讨厌就讨厌在这位奇才朋友比他来的晚,而且一上车就直奔他身边的位置而来,这时候如果他起身调座,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他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位奇才朋友直到下车都不会和他主动谈话。

这一次,上层世界朋友们没能对他的祈祷做出回应。

“他递给你的矿泉水很可能有问题,轻易和他们搭话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位奇才朋友压低了声音,已然洞悉了一切,“你仔细看看,他们都是有配合的,第三排的壮汉、第四排的女人,还有第六排的青年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在大家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一个人很难把气氛炒热,因此就需要事先在人群里准备好几个附和自己的托。

至于调动气氛的键政话题,则只是一种话术。

当人们处于同一阵营展开党同伐异的工作时,便会忽略掉许多威胁。

“你仔细听,那个男人的同伴已经打听到了大部分人的身份。”

这辆通往中立国的客车上鱼龙混杂,但大多都是想去中立国发财的,一些初来乍到,戒备心比较低的人已经把自己的家里情况悉数说了出来。

奇才朋友继续小声发表着他的高见,“没钱但年轻力壮的会被送去当黑工,走生意的会被绑架向他们家里勒索钱财,没什么特长的则会被送去黑诊所,挖空他们身体里的器官。”

“你都是从哪知道这些的?”

“十七区反诈骗宣传手册,我之前去局里当志愿者的时候领到过一本。”

好吧,反诈骗宣传手册的确是他们宣传科根据近期局里接到的报案统计整理出来的,虽然他们在《执法者手册》和《执法者部门恋爱物语》里宣传过这些,但效果却并不显著,隔三差五就会有人跑来报案,说他们有一个亲戚或者朋友一去不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青年虽然在局里当过志愿者,却并没有认出他来。

宋岚觉得,这应该和他创造了连续一个月没去过科里报到的纪录有着直接关联。

青年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向宋岚科普起了反诈骗小知识,还告诉了他“外界”犯罪团伙的残忍。

一旦落到了犯罪集团手里,受害者就失去了人的身份,被当成动物般随意处理。

这一度让宋岚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难道他错估了青年的身份,这个年轻人将反诈骗手册研究得如此透彻,难不成是在强烈正义感的驱使下,跑来“外界”和诈骗团伙斗智斗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