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腊月初八,刚过完元旦,街上还是浓浓的节日气息。北方已经是一片凛冬,而这里还是一派郁郁葱葱,空气中湿漉漉的,虽然气温不低,但这种湿冷湿冷的天气还是让人浑身难受,身上黏糊糊的,又有一种刺骨的寒意。身为陕西人的王右煌很不适应,甚至有些发烧的迹象,这可了不得,正值新冠疫情开始盛行,有的城市已经在搞封城封区了,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赵江和王右煌有些着急了,马上周五了,给杨秘打电话,周五的高层拜访也不出意外的出现了意外,基本不太可能现场交流了。

二人匆忙订了回北京的机票,赶在封城前回了北京。回到北京,王右煌发烧症状反而轻了,也没想那么多,匆匆回了家。当时大家对新冠也没太大概念,事后想想真是后怕,如果当时感染了新冠病毒,那岂不是一家人跟着遭殃么?值得庆幸的是,只是普通感冒。园区被封,所有现场会议全部改成线上,悲观的情绪笼罩在整个神州大地。据说武汉已经彻底沦陷了,好多小区都有感染病例,致死率极高,通过呼吸道传染,又没有现成的疫苗、口罩也突然紧俏甚至紧张起来。

开始几日公司园区封了,大家都只能线上办公,第一次远程办公,很多人还是充满期待的,不用长途跋涉体验拥挤的地铁、水泄不通的公路,穿着睡衣办公也是新奇,还能享受跟家人的团聚。但两三天后,弊病就凸显了,母慈子孝变成了鸡飞狗跳,毕竟大多数人住所并不富裕,一家人父母要远程办公、孩子要远程上学,老人也有自己的互联网圈,一天下来打仗似的。好多同事在群里吐槽,还是去公司上班吧,开始怀念自由飞翔的日子。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的永远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了才会想起他的好。

一周后,公司开始陆续分批次进入园区办公,每日三检的体温,每天审核的出行证,一周一检的核酸,隔离的饭堂,有条不紊的转动起来。出差员工也基本都回来了,撒在各自的工位,捂着层层口罩,转动起了各自工作的链条。最尴尬的是李宇霜,本来已经在交接工作,但正式的离职流程一直没有审批完,新公司入职也突然出现了变数,毕竟这个时期入职也存在风险。贺鸿丙趁机做起了她的工作,希望她留下来,继续为部门发光发热,并私下承诺升职加薪,李宇霜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王右煌和赵江对此深表遗憾,虽然他们都很希望李宇霜能留下来,但也很清楚的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宇霜在这里的职业生涯基本到头了。在夏起集团,提了离职又撤回的,结局都比较惨淡,你提了离职就是一个有污点的人,领导不会再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了。王右煌、赵江、李宇霜上次喝过酒后,组建了一个叫“三人行”的职聊群,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好多次,但李宇霜结合自身当前的处境还是选择了留下来。贺鸿丙也确实信守承诺,半个月后提升了李宇霜应有的职级和待遇,这是后话。

接上回,王右煌和赵江从广州回来后,禹华集团的项目有了些许的停顿。是时候重启项目了。与客户、符董杨秘再次约了时间,做线上远程高层拜访。时间约在下周三下午两点。还有一周时间,各方面材料已备,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时日了。这期间因为疫情原因,很多客户没有应急能力,内部也是乱成一锅粥,所以大家时间都比较宽裕,虽然不能坐在一起聚餐、聊天,但可以在职聊上扯扯淡也是件美事。

“万总,你在广州没带王大官人去嗨皮么?王大官人回来后看着闷闷不乐,看来是你没陪好他啊。”李宇霜在三人行里挑起事端,附带一个捣蛋的表情。

“姑奶奶,能换个称呼么?”王右煌一阵鸡皮疙瘩。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这次太忙了,没时间带着煌总去玩玩,赎罪赎罪,下次等疫情好点了,哥带你脚踏樱花彩旗飘扬。”赵江一个赔罪的表情。

“好恶心啊。”李宇霜一个呕吐的表情。

“王大官人,快看,罗诗韵来了。”李宇霜职聊群里一边发消息,一边伸手指指走廊。

王右煌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个叫罗诗韵的是谁,就是李飞礼他们部门跟总监刘雷明有绯闻的那位美女,顺着李宇霜指的方向,看到一个穿着时尚、身材高挑、曲线火辣、一头乌发自然垂落的美女远远走来,这样看甚至比李宇霜更胜一筹。虽然口罩遮住了脸部的四分之三,但看得出来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俏丽佳人。

“大哥,别看了,你口罩都被口水淌湿了,都流到桌子上了。”赵江职聊群里一个猥琐的表情包。李宇霜也回一个嘎嘎嘎的搞笑表情。

王右煌一阵尴尬,尴尬其一是自己确实有点出神,其二是竟然不由自主的拿罗诗韵跟李宇霜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风评不好的美女、哪怕是公众场合,自己仍然有一丝动物的本能欲望。也难怪刘雷明会做出苟且之事。王右煌有时候就在想,人们都在推崇无欲则刚、清静无为,但更多的人是因为没有机会获得的无奈,安慰自己的手段罢了。你连扒着井沿往外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说我对外面的世界不感兴趣,我无欲无求,显然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吧。只有经历了尘世的浮华与喧嚣、人间的繁华与落寞、热闹与孤寂,才会有真正的大彻大悟。就像歌里唱的,小和尚暗思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履。

王右煌扭头看向赵江、李宇霜,二人贱贱的眼神正看着他,口罩也遮不住二人八卦的心。周围其他同事也有意无意的看向罗诗韵来的方向。大家的这阵悸动,随着罗诗韵落座告一段落。

疫情的突然来袭,打乱了大家整个工作的节奏,因为没有太紧急的事情可做,大家反而更加和谐。一起开开玩笑、打打闹闹,虽然隔着口罩,但仍然一片和谐。少聚集,多线上,与客户的交流沟通也都改成了线上,疫情几乎改变了人的工作习惯。这一段时间来,大家已经习惯了更多的线上沟通。

偶尔逛逛内部论坛,也会有些不小的触动。有个武汉的同事,因为感染了新冠病毒,在医院住院忍受着各种煎熬,半夜难以入眠发帖子,帖子名为“我在故我思”。记录自己的切身体会和经历,感慨人生无常,反思自己过往人生,期许自己如果能康复,一定要去完成曾经的梦想,一定要好好陪家人,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连续一周几乎每天凌晨发表自己的想法和所知所见,言语中无不透露着种种遗憾与无奈、对健康的向往。底下的评论都是鼓励与安慰。直到有一天他没有更新论坛,王右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在第二天论坛又更新了,说到昨天昏迷了大半天,实在没有力气更新,请大家以我为鉴,保护好自己。短短几个字似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从此以后,这个论坛帖子再也没有了更新,下面的评论却出人意料的达到了上万条…

与禹华集团的高层拜访已经箭在弦上,双方已准备妥当。使用职聊会议做媒介将数千公里的各方人员汇集在了一起。因为是夏起集团符飞泱董事长和禹华集团王少波董事长的高层交流,双方阵容都很强大,由市场部总裁对外抬头为夏起集团副总裁的古越南做主持,赵江和王右煌作为项目解决方案负责人也列席了会议。两位董事长先是互相做了问候,表示了对对方的敬意,也表达了没能见面的遗憾。针对产品和方案,符董只是做了大概的介绍,更多的是寒暄,聊共同的爱好,从哲学聊到历史,从科学聊到神学,二人的学识,在场的人都无法望其项背。越聊越投机,本来一个小时的交流持续了三个小时,也就是隔着屏幕,要不恨不得聊个三天三夜。这一刻王右煌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最后二人互相交换了名片,约等疫情好些了一起喝一杯。产品和方案的事交由下面的人来处理,承诺只要满足合法合规,此次项目至少一半的份额给夏起集团。

赵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对比似乎早已胸有成竹。王右煌作为刚转过来的新人,对此次的高层交流心潮澎湃,受益匪浅,没想到生意还可以这么谈,也被公司的掌舵人的战略、视野所折服。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禹华集团的中基层似乎一夜之间接受了夏起集团的方案、产品甚至人员。

刚转岗的第一个项目在赵江的带领下,顺利拿下,王右煌作为亲历者也倍受鼓舞,虽然自己此次只是打了个酱油,但仍然点了他内心的火焰,久久不能平息。他要让这把火越烧越旺,在这里证明自己,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次只是特例,没有太高的参考价值,拿项目没有那么简单。”赵江泼来冷水:“我们一般的项目都是拉锯战,跟客户拉锯,跟友商拉锯,你做很多最后可能仍然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或者被客户白嫖。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那咱们的项目成功率有多少?”王右煌有些不解。

“得看什么时候参与吧。如果前期就参与进去,客户关系不错,那胜率就高一些;如果中期参与,概率就会低一些;如果后期参与,基本都是陪太子读了。没有明确的概率,这个也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赵江答道。

“有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王右煌再次对赵江的经历充满兴趣,便问道。

“有话就讲,有屁就…哈哈。”赵江说着先笑了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右煌说着。这时李宇霜也凑了过来,开玩笑道:“你俩说啥呢?搞对象啊,鬼鬼祟祟的。”

二人瞪了她一眼,王右煌接着说到:“万总,我话有点直接,冒犯了别怪罪啊。”看赵江点点头,继续说:“你能力这么强,人又聪慧,在公司这么多年,为啥也没升职,也没当个高管啥的?”

李宇霜也好奇的点点头,显然王右煌问的问题跟她产生了共鸣,虽然认识赵江这么久,一直不清楚具体情况,赵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回避问题。

“今儿你俩都在,我也不隐瞒了。这么多年我几乎没给任何人透露过。走,找个会议室,给你们好好唠唠。”说着赵江起身带着二人来到了一个小会议室。

李宇霜和王右煌也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待王右煌进入关上门,赵江就摘掉了口罩:“这口罩捂死老子了。”

王右煌和李宇霜不敢托大,还是戴着口罩。三人坐下来,赵江看看二人口罩,说到:“摘了吧,死不了人的。”

王李二人互相看看,还是不肯摘。赵江笑到:“这就是我跟你们的区别,我这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被约束。开个玩笑,你们大家都戴口罩,那我一个人不戴,岂不是大家都很安全?病毒通过空气传播,但既然都戴口罩那就根本没法传到空气中来。你说是不是大家都安全?我还落个自由自在。”

王李二人想想,这歪理邪说不知道跟刚才的问题有啥关系,便都笑道:“敬听万总教诲。”

赵江笑了,看得出来二人不服气,便道:“社会需要的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公司需要的是听话的员工,这样便于管理。但在我看来,这样束缚了人的创造力,法律严格没问题,公司制度严格也没问题,但这些在你们看来是一条红线,不敢越雷池半步。但在我看来,那个只是底线,法无禁止皆自由。一个国家一个公司需要中规中矩的大多数人,但更需要有开拓进取的少数人。不要把自己局限在条条框框里。”

“这跟我们请教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呢?”李宇霜不解的问道。王右煌似乎看出了一点门道,没有吭声。

赵江打趣道:“姑奶奶,动一下你那漂亮脸蛋后面的脑瓜子。”李宇霜切了一声,作为回应。

“我想说的是,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不喜欢条条框框,不喜欢被束缚,不喜欢被管辖。喜欢自由。”赵江接着说道:“十几年前我刚入职的时候,机缘巧合跟符董一起做过一段时间项目,那时候我还是个精神小伙。当然了,现在我也是小伙,虽然没那会儿精神。”赵江说着不忘拿自己开玩笑。

“万总,您接着讲,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啊。”李宇霜故做配合状、崇拜状。

王右煌也笑着说:“附议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