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呼啸而过,鹅毛大雪瞬间无孔不入,带着满满恶意沿衣袖缝隙,涌入衣裳。

李恪脖子一缩,毡帽的积雪落入颈后,瞬间融化,雪水沿着脖颈的弧度,流淌到后背。

好冷!

就像有人用冰水,掀开衣服灌进来,寒意从后背扩散,李恪脸色一僵,厚厚口罩下的表情变得狰狞,身子主动伏低,顺道借助风力,吹散毡帽上一层积雪。

“大王,距离还有灵州几十里,咱们已经到了云中都督府了!”

身后,瘦了一圈的崔促迎风吼道。

此时此刻,身宽体胖的优势全然体现,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几十个字清清楚楚送到李恪耳朵里,没被风吞掉任何一个字。

然而大草原上的暴风雪,所能够吞下的绝不止几句话,几百上千人的性命,也不过是大草原的饭后甜点。

就在前天半夜,风雪骤下,鹅毛冰片般的雪花落在百草川,三千骑临时扎营的地方,背风的小小谷底。

然而,谷底挡住了寒风,却没挡住寒意。

睡梦之中,一百多骑兵冻死在毡帐里,尸体嘴唇发青,表情微微带笑,似乎在美梦中丢掉了性命。

比起步兵的十人大帐,骑兵的毡帐狭小,只能容得下一人,第二天风雪停息,拔营启程之际,便有一百多人的性命,永远留在了白草川

虽然非战斗减员在古代战争中稀松平常,甚至在伤亡中占了很大一部分,三军将士对此毫无意外,该收尸的收尸,该记下姓名的记下姓名,只有李恪忧心忡忡,整天想着将士会不会因为太冷兵变。

饥寒交迫下,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于是,发财欲望彻底被怂意击败的李恪,立即下令全军拔营,即刻收拾兵马,带上将士的尸首,在黄河以北百里之地,一路西行,绕过黄河前往灵州休整。

虽然是李恪一拍脑袋想出的主意,但卫斌和孙昭德都觉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此时此刻最好的去处。

黄河以北坚壁清野,半点补给也没有,东面云州,薛延陀十几万大军驻扎,区区不足三千骑,去找死吗?

只有西面灵州没有经历战事,补给充足。

而区区几百里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微不足道,只是一场短距离的转进罢了。

李恪看了看正在头顶的骄阳,扯着嗓子喊道:

“全军止步!收拢将士,千万不要有掉队的!”

一声令下,传令兵像是天女散花般四散传令。

本来一天就能走完的路程,就这样被李恪硬生生拖成了三天。

因为李恪想起孙子兵法:百里而争利,必蹶上将军。

一想起这句话,李恪的冷汗直流,夜里睡不着,白天吃不

香,简直要精神衰弱了。

谁是上将军?

答案只有一个:上将军,说的就是孤啊!

云中道行军大总管,可不就是一军主将吗?

大军长途跋涉几百里,小心行得万年船。出兵在外,事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千万不要走的太急,平白消耗体力马力,假如遇到突发情况,该怎么应对?

拿头撞吗?

而且,掉队的将士也要及时收拢,大雪天里,走在城里都能迷路,何况是茫茫无际的草原,掉队迷了路就麻烦了。

君不见雪天行军迷路掉队的士兵,通常都是按战损统计的,默认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