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京兆地界当县令的,恨不得有七窍玲珑心,魏王府门人奴仆的诡计,什么时候能瞒得了整日临民治吏的县令?

早就拿小本本记下来了,平日只是收藏,若是魏王一朝事败,当即便要呈送天子,成为压垮魏王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自己改弦易辙的证明。

只是,裴穆没想到,堂堂魏王倒台竟然如此之快。

编订括地志还没多久,便被天子彻查,命诸司无所隐,显然是要一查到底,罢黜魏王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裴穆百思不得其解。

但裴辛却心知肚明,但他不能泄露一句,身在天子身侧,一切机灵都不如守口如瓶能得天子信任。

魏王事败,与吴王有着密切的关系。

首先进表弹劾魏王的持御史乃是吴王之人,这自不必多言。

吴王在士人之中的美誉,胜过魏王数倍,以至于如今提起魏王,坊间流传的多是魏王的奢靡,甚少提及魏王贤明。

而今提起贤王,吴王之名定然高居榜首。

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天子没有主动提起,但却一直记在心中的那一点——军功。

在吴王的赫赫军功面前,魏王歌功颂德,粉饰太平般的括地志,简直像是小儿把戏,不值一提。

天子

虽然看重千秋之名,但却更加分得清何为轻,何为重。

括地志编的再精妙,也不如民部三年一统计的户册精准,把州县面积算的再准确,也不如吴王带兵出塞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功劳大。

就连太子殿下,都选择了更加务实的治河,魏王悄然之间变得不再是天子最为喜爱的皇子,此位置默默的被经常惹陛下生气,却总能给陛下带来惊喜的吴王取代。

“今日行县,难道也与魏王门人强索耕牛之事有关?”裴辛问道。

"然也,耕牛乃是农家之本,魏王门人强索耕牛,民怨不已,乡老里正亦颇怨魏王。"

此语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为魏王定罪。

乡老里正,乃是大唐最为基层的官吏,甚至没有官身,但地位却不凡,年长的耆老甚至可以与县令对话。

魏王的门人成功同时开罪了县令、乡老、百姓。

把一县之中所有能够得罪的阶层,无一例外的得罪。

魏王门人每次索取财货,都是由县中所出,赋税减少,县令乃至县廨所有官吏的考课都会下降,裴穆也是怨恨魏王已久。

门人胡作非为,自然要追究主人的过错。

而羊毛出在羊身上,百姓自然对魏王更加怨恨,正如此番强索耕牛,百姓已然

有抄起弓箭,准备路上伏击魏王府车队之人。

若不是大雪陡然而至,不需要裴辛出售,魏王的奴仆便要死于“山贼盗匪”之下。

大雪纷飞,裴辛显然无法离开。

即便是大军在外,这样大的风雪,也是要立即停止行军,暂避锋芒的。

茫茫风雪当中,看不清道路,摔个鼻青脸肿事小,衰落山崖粉身碎骨事大!

谁也不敢冒险,除了身负军报的驿卒,耽误了军报传递,死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能当上驿卒的没有孤身一人的汉子,必然有所牵挂。

驿道之上,三匹骏马以尽可能安全的速度快速行进,马蹄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只有微微的飒飒声。

数盏灯笼挂在马上,鸾铃声早已被风雪声掩盖,只能依稀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