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教先生的女儿,我们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我们都是在用心看人。”崇月越发觉得小月很美,不过在她身上,什么很突出的东西,正在一点点消失“只是你假设你看到的人都是好人,我假设这些人都是坏人,与坏人纠缠,自然不能全然按着自己的本心意愿行事喽。”崇月有些随意,抬头看向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我们并不会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放松警惕,也不会释放善意,如此能保持距离,预设会受伤就不会受伤了。”

“姑娘,这丫头交给老奴来处理吧,你今日本不该多做这些事。”张嬷嬷却对人来人往的眼神格外的重视,及时的挡在崇月的身前。

崇月这才收回自己的手,慢悠悠的擦着掌心的污渍“先让她在这里跪两个时辰。”

“姑娘,这没有身契在手,确实不能将她打杀啊。”胡婆子迎上准备回府的崇月,有些为难的问。

“谁说要将她打杀?”崇月有些无奈,见张嬷嬷也有些拿不准崇月的意思,摇头心想:这些婆子们,看样子比自己还要狠毒。

“那泳儿呢?”因着徐亭礼突然回来,打断了崇月对泳儿的处置,被胡婆子提醒,她才侧目看向一直跪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泳儿,泳儿触及到崇月的目光,立刻膝行到她身前“姑娘,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姑娘饶泳儿一命,泳儿愿为姑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啊。”

“正好,我有件头疼的事情,刚才胡婆子说的你也听见了,因着没有小月的身契,很多我想做的事情,无法实现。既然你与小月是好姐妹,你若是能让她的身契落下,为我解了这烦忧,我自然,会饶你一命。”

话音刚落,泳儿又跪行至小月身前“小月,你进府这几个月,我们都是相互帮助的,你也不忍心见我去死吧,你忘了,上次胡婆子找不到了一件首饰,说是你偷的,还是我将首饰找回来,才没让胡婆子害了你啊。你刚才也听到姑娘说了,不会将你打死,而且确实是你冒犯她在先,你也拿了公子给的身契钱,你若是不想认,这公府这么高的门第,身后也是滔天的权势,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姑娘是个好的,你若是落下身契,怎么再好好求求姑娘,你受的惩罚,我愿替你担下一半,以后咱们以姐妹相称,一起在这府中服侍,也是好去处啊。”

泳儿哭的撕心裂肺,又是利诱,又是打感情牌,细数自己为其所做的众多事情,力图让其心疼服软。

而小月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喃喃的低吟“你这是诛心,诛心啊。”

崇月见她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将泳儿提来的意思,也是欣慰的点点头“还不算太蠢。”

“我不愿”小月挣扎几下,小厮也在崇月的示意下,松开了手,小月立刻就将身前的泳儿推开“胡婆婆的首饰本来就是你负责送去修补的,我被诬陷,也不过是因为替你说了几句话被胡婆子责难。你刚才也说我与你并不怎么相熟…”

二人吵了起来,原本还是好朋友,一朝撕破脸,还真是如狗咬狗般聒噪。

崇月还有别的事,实在不愿再看下去“够了。”

二女立时安静了下来,静候崇月的发落,崇月则是看向泳儿“我四弟出门,只带银票,那银票自公府出去时,都会盖上公府的票戳,泳儿,你跟小月最熟悉,若是知道这银票在何处,一切就都好办了。”

“我知道姑娘,我知道,这银票小月一直都不舍得花,说是四公子给她的,她要留作纪念,就在她房中床上的棱花格子里,装在她娘为她做的荷包之中,那荷包上绣着她的全名方月,容不得她不认。”

“泳儿,你怎可如此。”小月弯腰伏在地上,几欲无法支撑。

泳儿见求生有望,精神更加抖擞“姑娘英明啊,若是小月不认这银票是公子给她的,那她就是偷窃府中财物,家规道偷窃财物,杖三十,逐出府,送衙门,官府有律,凡偷窃数额过十两者杖三十,三十两者杖三十徒两年,五十两者,面上嵌字徒五年。小月,我劝你还是乖乖的签下身契,你这体格,别说三十杖,十五杖就能要你性命。”

“把契给她。”崇月抬手,她的贴身侍女片刻就端来放着身契单子和笔的托盘,置于小月身前。

“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法子,也知道我一定会签,为何还要将我身边人扯进来,是要看笑话吗?”

“你不感谢我,让你认清身边之人的真面目也就罢了,至于说看笑话,府中有供我解闷的伶人。”崇月摆摆手,胡婆子就将泳儿拉着下去了,泳儿千恩万谢,死里逃生般大口喘着粗气。

“我并不怪泳儿,她已濒死境,出卖与我,只求活命而已。”说罢,小月抬手,在身契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方月。”

“既已经是公府的奴仆,这个“我”称,就不要在主子面前讲了。”张嬷嬷亲收好了身契,再次立在她的面前,她确实不必要小月的性命,水磨样的式样,她有的是。

“是,我,奴婢知道了。”说罢,小月拘身弯腰,五体投地的向崇月行礼“还请小,姑娘饶恕奴婢不敬之罪。”

“小月这名字,实属不能再用了。”张嬷嬷沉思片刻“既然你不懂规矩,不敬姑娘,就叫做敬儿吧,要时时刻刻,敬畏规矩,敬畏姑娘。”

“是,嬷嬷。”小月,哦,不,敬儿的目光垂下,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她好似焕然一新,刚才自崇月面前叫嚣的,好似不是他一般。

“姑娘,还请您示下,要如何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张嬷嬷见崇月另有打算,干脆开口询问。

“打杀倒是不必了,五十两银子也是能买两车粮食,够一家人两年的嚼用。”崇月又恢复了原本那副笑意盈盈,温和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再次如春风般和煦“今日我见她也是长了见识,以后定不会再犯,就小惩大诫,在这门口跪两个时辰吧。”

“是”张嬷嬷怕敬儿不服,想亲自转起她跪在一旁,没想到敬儿主动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好不可怜,眼泪终是大颗大颗的下落,只见她自己几步走至门口的狮子石像下面,俯身跪了下去。

崇月看的有些出神,随后抬手自下而上抚了抚鬓角,也不管敬儿听不听的见自己的话,淡声道“你当这侯门公府是什么繁花盛开,谈情说爱的世外桃源吗?”

敬儿若有所感的抬眸,紧紧地盯着亭礼离开的路,有不甘有恨意,倒确实没有刚才的那股子情意。

崇月见她没有执迷不悟下去,顺着其目光一起看那道道的门,提点道“这里,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好地方,倒是个埋了不少红粉骷髅,犹如阎罗殿一样的地方地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