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看向合议庭。

三位法官的面色都很难看,特别是身为女性的审判长,眉心已经蹙成一个川字。

宁稚继续询问赵春梅:“然后呢?”

赵春梅:“我就问他大闺女是不是老婆跟别人生的,带来嫁给他的?他说不是,大闺女是他亲生的!我说那你这样怎么行?那可是你亲闺女啊!你这样等于把孩子毁了!”

宁稚:“他怎么说?”

赵春梅:“他说现在这社会,结婚前哪还有雏?上学就让那些臭小子给破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便宜自己爹?给谁睡不是睡?”

公诉人:“反对!这与本案无关!”

宁稚:“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被害人马远车对大女儿的侵犯意图,正是被告人杀害他的真实动机!”

她看一眼手中的证据材料,大声说道:“证据目录第七号,被害人的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下体有菜花样疣体,为HPV病毒感染。证据目录第十三号,被告人的医疗报告显示——被告人下体有菜花样疣体,为HPV病毒感染。被告人因为长期有嫖娼的习惯,感染HPV病毒,并传染给被告人!被告人一直默默忍受,直到被害人威胁被告人,要侵犯俩人的婚生女马慧慧,被告人为了女儿的未来,不得已将被害人杀害!”

公诉人:“反对!辩护人所传唤证人赵春梅为性工作者,其证言证词可信度较低,我方申请暂缓庭审!”

审判席三位法官悄声说着什么。

片刻后,审判长敲响法槌:“本案延后审理,第三场庭审开庭时间,届时将提前五至十个工作日进行通知。退庭!”

宁稚立刻看向许小屏。

就见她低头脑袋,一脸的绝望,手上戴着手铐,被高大的女庭警一左一右架着走。

即便是非公开审理,但有性病的丈夫预谋侵犯亲生女儿的事情,重提一次,对她来说也是重创。

宁稚有点心痛,直到许小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收拾桌上的材料。

程儒言和公诉人打了个招呼,想来不是第一次在庭上交锋。

公诉人跟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宁稚看在眼里。

把赵春梅送回酒店,她一上车,就问程儒言:“我刚才看到公诉人对您摇了摇头,是什么意思?”

程儒言嘲讽地笑了下:“大概是他们也没办过这么反人类的案子,有些无奈罢了。”

宁稚内心沉重,不说话。

她懒得再问程儒言今天下午的庭审,能为许小屏争取多少机会。

程儒言倒车出酒店,问:“下一场庭审,你准备让许小屏出庭作证对吧?”

宁稚回神:“是的。”

“我建议你提交马慧慧为新证人。”

宁稚一惊:“什么?”

程儒言说:“即便有赵春梅的作证,也很难令法官完全相信马远车对马慧慧的企图。赵春梅身为可以为了钱出卖身体的性工作者,证言证词的可信度需要打折。如果因为赵春梅的证词,法官就判许小屏谋杀罪不成立,之后所有女人想杀夫,只要去收买一个性工作者,供述丈夫意图性侵孩子,那么都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

“可马慧慧还是个孩子!并且她并没有发觉马远车对她的企图,你让她怎么出庭作证?”

“她不需要知道马远车对她的企图,她只需要描述马远车的行为,就可以。”

宁稚摇头:“这不现实。她在作证的过程中,随时会遇到公诉人的质询,双方随时会有陈词,都难以避免地提到马远车对她的企图,她一样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想侵犯自己!”

“那我只能跟你说,许小屏大概率还是谋杀罪。”

相较于宁稚的激动,程儒言显得很冷静。

宁稚听出他的画外音——就目前来看,许小屏没救。

想到自己那么努力去寻找证据,到头来还是无法帮许小屏洗脱谋杀的罪名,宁稚就觉得很无力。

她不想让无辜的马慧慧去承受这些。

可现实还是被程儒言料中了。

原本在热搜第九的案子,经过一天一夜,竟然冲上第三,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讨论。

少数人相信许小屏是被逼绝境才杀夫,支持她轻判。

多数人认为她被家暴固然可怜,但杀人就是不对,就该偿命。

甚至有不少男网友说——如果许小屏无罪或者被轻判,那么以后他们杀妻也没事,反正杀夫才判这么点。

宁稚回家和张晗说起此事。

张晗安抚宁稚:“法庭不会根据网民的声音审案子,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