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说出这句话,其实也是想看看郭香的反应,有种试探的意味在里面,却不会让人感到反感。

郭香气嘴唇一咬,气的瞥了李修一眼。

正要解释,却被李修抢在了前面,“郭小姐出身将军府,而我,是世家贵族子弟,两家家族已经定下了这一门亲事,互相递交了庚帖,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

自从那一次在洛州县学的宴会上郭香为萧言仗义执言之后,后者一直恋恋不忘,后来一打听,才走到郭小姐乃是京城上将军府千金小姐,两人可谓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啊,为了将来见到郭小姐,拉近两者之间的差距,他这三年来一直在埋头苦读。

可这一刻,梦好像彻底碎了,精神世界似乎轰然崩塌。

“郭小姐,你真的喜欢眼前这个男子吗?!”萧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大胆!”李修对此洞若观火,呵斥道:“婚姻的事,岂是儿戏,本...公子还能骗您不成?你读圣贤,立下的应当是匡扶天下,报效朝廷志向,如此,才配得上你生的身份!而不是别有所图。”

李修一下子看出了这个落魄生所有的心思,身为太子,将来肯定要

举贤纳良,他不喜欢看到任何一个为了女人而读的人。

李修气势一开,萧言直接怔住了,心神一颤,李修的口吻和县学的老师太像了,他下意识的回道:“小...小生就等着今年的春闱了,届时,凭借着一身才华,定然能够不负众望。”

目光坚定,确实是一个苗子,可惜,志气用错了地方。

李修忽然拔高了声音,语气冷漠的道:“生志气,挥斥方遒,达则兼济天下,贫,则独善其身,你读呢,不为天地立心,不为生民立命,不为往圣继绝学,不为万世开太平,而是一心思想着别的,如何能够写好章,这,就等于白读了。”

斥责,迅捷,萧言震惊不已,这句话已经体现出了这位陌生的男子的水平了。

见到萧言一脸倔强,李修语气平静了一些,道:“你此刻是不是在想着,一定要好好读,超越我?我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你我之间的差距不是一道鸿沟可以描述的,即便你是将来进了春闱的前十,也没有这个资格。”

萧言茫然无措,精神世界仿佛被重拳打击,为何自己所思所想完全暴露在了这个陌生男子的面前?

这个陌

生男子难不成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只有这种自带名声的人才不需要考试,就可以直接获得朝廷重臣的举荐,直接获得官职,甚至是面圣。

而这些人,一般都是香世家,朝中有人。

“这位兄台如此自信,想必一定有着显赫的家世吧,是啊,小生一介落魄生,如何能够和兄台这种一出生就自带光芒的人相比呢?”

一旁的郭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无意之举,竟然对一个埋头苦读的人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心里未免有了一丝丝的自责。

可李修刚刚说的那一番话也是有道理的,一个读人,确实因该保持着有一颗报效朝廷的心,才有益于考取功名

更何况,萧言确实有这样的才华,只是方向错了。

“小生确实比不过这位兄台。”

萧言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忽然对着李修道:“小生现在旅居各处,住过破庙,可一直虚心学习,未曾有过丝毫懈怠,自认为才华不弱于任何人,有佳作《求学》一篇,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当初白鹿院的齐剑先生曾经到这里讲学,看过小生的章,大为赞赏?”

这是要和

自己比试,李修顿时内心冷笑了一番,果然是一个高傲到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落魄生。

郭香察觉到了李修嘴角那一抹阴冷的笑容,怕萧言被责罚,顿时开口道:“萧老弟可曾听过《满江红,怒发冲冠》这样的词作?”

萧言立刻回答道:“小生不仅听过,还将之抄写在了破庙的墙壁上,每日诵读,感叹于词人的满腔热枕,每次一拜读,都恨不得跨马北上参军,征战沙场,能写出这首词的人,定然是一位大将军。”

他的声音略微停顿,又道:

“只不过,这首词中靖康耻的典故不知来源于何处,小生去县学查遍了经,史,都未曾见过这个典故,所以,一直渴望进入京城国子监,塑本正源,彻底掌握这首旷世词作,不然,一辈子心中可能都会留下一个遗憾。”

闻言,郭香叹了口气,缓缓道:“这首词作就是眼前人所写,你若是想知道这首词的典故,可以问了。”

萧言心神颤动,顿时睁大了瞳孔,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满江红,怒发冲冠》竟然是眼前人这位陌生男子所写?!他不敢相信,可也清楚郭小姐的人品,绝不会骗自己的!

这首词作嫌弃了从军流派,鼓舞大周很多生啊!可谓是开山巨作。

即便是齐剑先生,都拜服不已。

知道了这一切,萧言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之间,竟然缓不过神来了。

而此刻李修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对着震惊中的萧言道:“你既然想要和本公子比试,就努力考进殿试吧,到时候一分高下......至于靖康耻的典故,乃是梦中世界,一个虚幻破碎的梦罢了,纠结呆板,不懂得变通理解可不是一个好的做法。”

“你好之为之吧。”

说完,李修转身而去,郭香紧跟其后。

只留下了站在原地出神的萧言,捧着经的双手微微颤抖。

而另一边,李修心里舒畅多了,对着郭香说道:“看得出来,你很看好萧言。”

“有才华的人不应该被忽视。”郭香回道。

“若是他转不过弯来,承受不了刚刚的打击,你不是白费心了。”李修语气中没有任何压力。

“只能看他自己了。”郭香谈了一口气,道:“不过,我还是听相信他能够振作起来的。”

“你这么一说,本公子倒是很期待将来查看他的考卷了。”李修讪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