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深还是那套说辞:“爷爷,我调查刚结束,还要负责合成智能的上市工作,恐怕做不好。”

寒震杰:“上市项目不是交给了你姑姑?”

寒深:“所以暂缓表决了。”

寒震杰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母亲回国了。”

寒深没接话,他并不知晓此事。他们母子都太忙了,只在大事上沟通,不是嘘寒问暖的关系。

寒震杰又说:“她要再婚了,你知道吗?”

寒深:“听说过。”

上次春节寒深出国,和母亲及她男友见过一面,对方是个大提琴手,供职于欧洲一知名乐团。那次见面时,被困于家庭琐事的母亲,罕见地流露出甜蜜幸福的表情。

母亲在海外独自照顾寒岁,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作为儿子,寒深很高兴看见她展开新生活。

寒震杰却缓缓开口:“可她是我们寒家的媳妇,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她。”

寒深沉默片刻,说:“爷爷,我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寒震杰:“但她终究是寒家媳妇,既然进了族谱,断然没有再嫁出去的道理。”

寒深呼吸沉了沉,他觉察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果不其然,下一刻寒震杰就说:“我也不是不体谅你母亲的辛苦,如果你愿意听我安排,那你母亲可以风光再婚,寒岁当年的事情也可以一笔勾销。”

爷爷在威胁他。

寒深心中一片冰冷,却是面不改色:“寒岁当年根本就没有错。”

“如果不是他,你父亲又怎么会死?”寒震杰闭上眼,衰老的脸上浮现出哀痛的神情,“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失去我最出色的儿子了……”

寒深神情紧绷,默不作声。

寒震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已经快80岁了,还在为集团里的事务操劳,你奶奶天天让我休息,你以为我不想退休享清福?可你们一个个这样子,我怎么放心把企业交给你们?”

“爷爷,”寒深脩然抬眼,克制的皮肉下浮现出冷酷的锐利,“您之所以还没有退休,难道不是因为您不愿意放手吗?”

寒震杰脸色瞬间就变了。

过去他一直扮演严厉慈爱的大家长角色,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反驳。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寒深,被气得浑身都在抖:“你……你……”

寒深却没再看他震惊的表情,后退半步,礼貌而疏离地说:“爷爷,我还有工作先走了,下次再来探望您。”

告别爷爷,寒深又下楼和奶奶告辞,还逗了逗奶奶养的大橘猫。

临别前,奶奶拉着他的手说:“你爷爷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犟得像头牛。他说话难听,但心里是为你们这些小辈好,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受了什么委屈跟奶奶说,奶奶帮你骂他。”

寒深握住她的手,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我知道的奶奶,爷爷的话我有分寸。”

“你明白就好,”奶奶面露欣慰,“我们年纪也大了,也不求什么,就希望你们这些小辈能好好儿的。”

长辈都希望孩子好好的。

可他们口中的好,却不一定是孩子想要的。

这些话寒深没有说出口,他从小受爷爷奶奶抚养,享有许多特权,再说这种话就太不识抬举了。

告别奶奶,寒深离开寒家老宅,又收到了母亲姜舒晴的电话:“我刚落地,方便谈谈吗?”

“可以,”寒深说,“我正好吃完饭,开车过来接您。”

“不用,”姜舒晴说,“没通知你就是怕你折腾,一来一回耽搁时间,我打车过来就行。”

母亲一向独立,寒深便没再坚持,先回家等她。

姜舒晴打车过来,开门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结婚了。”

“我听爷爷说了,”寒深接过行李,是真心替她高兴,“恭喜你。”

做了人几十年儿媳妇儿,姜舒晴早已摸透了公公婆婆的性子,眯起眼睛问:“老爷子和你说了什么?”

寒深沉默两秒,却是转移了话题:“长途跋涉一定累了,我先带您去休息吧。”

姜舒晴直视他眼睛:“寒深,我在和你说正事。”

寒深这才开口,语气平静道:“爷爷没说什么,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你的婚事。”

这也正常,但姜舒晴不太放心,又说:“我不想评价老爷子的为人,但你也领教过他的霸道与强势。如果他真和你说了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寒深垂下眼眸,说:“我知道的。”

姜舒晴点点头,又道:“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们虽然是家人,但也是独立的个体。这些年我和寒岁在国外过得很好,你不需要再为我们做些什么。”

不需要他做些什么,因为她已经有了关系更亲密的人。

寒深垂下眼眸,按奈下心中浅淡的苦涩。

他本就长得极好,现在低下头颅,隐隐透出几分和姜舒晴一脉相承的柔软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