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会晤,罗心萍当然又要提孩子的事儿。但这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结婚了、都忙不迭地生孩子——当罗心萍宣布说连顾小影的表妹和表弟媳妇都已经同时怀孕了时,顾小影觉得这回可真是天崩地陷了。

顾妈满脸神往地展望:“说起来她俩的预产期还挺接近呢,都在年底,两个牛宝宝!”

顾小影埋头吃饭,不做反应。

顾妈看女儿没反应,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妈,我才二十八,”顾小影当然不能说就算自己想要孩子管桐也不配合这件事,只好推诿搪塞,“着什么急啊!”

“着什么急?”罗心萍惊讶地看着顾小影,看了很久突然叹口气:“算了,我也不多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告诉啊,妹和弟都已经声明了,叫了二十七年的姐姐,如今终于翻身了!以后家娃娃就得叫他们家娃娃是‘哥哥’或者‘姐姐’了!”

顾小影正在吃一块小排骨,果然就被这句话顺利地噎住了……

第二天,罗心萍踏上了返回F城的路途,顾小影按照许莘指示再次陪她和段斐去看房子,从售楼处出来的时候,顾小影提起自己弟弟妹妹们都要生孩子了这件事,苦笑:“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现在都快让这两对爸妈给烦死了,天天催我们生孩子……问题在于不是我不想生啊,是我老公觉得时候不到啊!”

“其实我倒是觉得,要孩子这件事,不是说到了年龄就是最合适的时候,而是要具备能够接受一个孩子的心态和能心意陪一个孩子成长的环境,”段斐不急不慢地开口,“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老公说的也没错,他是希望能和一起承担一个孩子所可能带来的部麻烦,应该觉得庆幸才对。至于爸妈的絮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了,毕竟上一代人的生活轨迹和我们这一代是完不同的。至少他们没有到二十五六岁才毕业,也就想不到现在二十八九岁甚至三十几岁生孩子都是很正常的事,只要符合年轻人自己的生活规划就好啊!”

“们真是伟大,居然能这么热诚地讨论如此深刻的话题,”许莘感叹着摇摇头,“我觉得生孩子真是件恐怖的事,就算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肯定还有很多麻烦事始料未及的。”

“所以才反复告诉们,生孩子是个系统工程!有热情是好事,但是不可能生出孩子来就扔在一边不管吧,得陪她长大吧?不管是物质上的保障、教育孩子的精力、陪孩子长大的耐心,还是自己对于很多人生问题的思考,都要足够成熟的时候,才能真的有充足的悉心、充足的阅历、充足的乐观一路引导孩子往前走,”段斐笑一笑,一边走一边说,“现在?正好有这样一段时间来做这个心理准备和物质准备,有什么不好?”

“其实以前我的确不着急的,可是现在才体会到,原来真是要有很多发生在身边的、意想不到的刺激,才能让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兵临城下’,”顾小影叹气,“看来我就算是绑,也要把管桐绑到医院去。”

“医院?”许莘又惊悚了,“男科医院?”

“滚!”顾小影龇牙咧嘴地伸手掐许莘的脖子,“居然咒我老公!人家虽然比咱老点,也不至于去男科医院啊!”

“那们去医院干什么?”许莘一边躲一边问。

还是段斐笑着替顾小影答:“他们要去做孕前检查。”

“我只知道产前检查,孕前检查是什么东西?”许莘很好奇。

“嗯,根据我网络侦查的结果,女的这边除了B超之类的,还要查优生四项,好像还提倡体内没有风疹和乙肝抗体的人去防疫针……哎哟说起来真可怕,敢情很多病毒是表现不出来的,万一莽撞地生了孩子,或者怀孩子期间感染了,就会生小头小眼、颅内钙化、先天畸形之类的孩子……”顾小影说到这里忍不住抽口冷气缩缩肩,然后才掰着指头继续煞有介事地答,“至于男的那边好像是要被大夫摸摸,然后再自个儿摸摸,最后弄点疑似‘8消毒液’的液体出来验验,查查质量……”

“8消毒液?”许莘瞪大眼,“怎么会有‘8消毒液’呢?”

“顾小影不要带坏小孩子,”段斐哈哈笑着拍顾小影,“我们家莘莘还是女孩子呢。”

“哈哈,对,差点忘了,女孩子,”顾小影很不厚道地指着许莘哈哈大笑,“是女孩子,哈哈哈……”

“顾小影!”许莘咬牙切齿,“不要揭我伤疤!我告诉,我现在看见两只凑在一起的蚊子都嫉妒,别把我惹急了,我把家管处长活埋了,让当小寡妇儿!”

“哎哟快算了吧,就那个挑剔劲儿,说着急,谁信啊?”顾小影做一脸不屑的表情,“嘁,连‘8消毒液’都没有接触过的苍白人生,唉……真是苍白啊……”

许莘也不管是走在大街上,顿时呼啸着扑过来。三个人一边笑一边闹,似乎,只有这样热闹的时候,才能忘记彼此的烦恼——不过毕业几年,命运就在每个人身上划出种种截然不同的轨迹:没结婚的想结婚,却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没生孩子的想生孩子,却和自家男人隔了四百公里远;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却又离了,想再结婚却难于上青天……大千世界,谁没有烦恼?谁又可以永远不烦恼?

也是在那天晚上,顾小影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是深夜,不知道具体几点,但顾小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响,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可是,当视野渐渐变得清晰的刹那,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居然,床前是有人的?!

她的心脏在瞬间紧缩,她半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床前黝黑的人影,似乎见那人影动了一下,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她害怕地急忙又闭上眼睛。过了会她偷偷睁开眼,看见那人影开始往客厅的方向走。这时她的意识真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她几乎是在最短时间内就想到来人一定是从阳台上爬进来的,入室盗窃的可能性极大。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想起自己床边的桌上有笔记本电脑,门口玄关那里有自己的手提包,里面有手机、钱包以及各种银行卡、储值卡……她的内心在黑暗中激烈挣扎:怎么办,要不要弄出一点声音来?是和歹徒搏斗,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要不要“破财免灾”?可是怎么甘心啊——笔记本电脑里还有刚写完的论,如果被偷走了,连备份都找不到……

这样挣扎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地翻个身,装作说梦话的样子。可是多么奇怪,那入室盗窃的盗窃犯居然毫不畏惧,还是自顾自地往客厅方向走。顾小影有点着急了,想要起身,可是居然爬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的手脚好像都失灵了,她明明知道盗窃犯都在不远处,可是她却连呼喊的能力都没有……

就在她瞪大眼睛盯着盗窃犯的后背的时候,突然那人转过身,就在他们目光相撞的瞬间,顾小影的心脏猛地紧缩一下,然后……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