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二部的做账,就知道我为何这么说你了。”

龙叔自认做了二十多年账了,还比不过二部一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于是过来看了两眼,大为惊叹:“这……”

复式记账法,许绣忆教的王允,王允培养了三个徒弟,王允去了苏家银行后,其中一个徒弟就接手了二部账房的职位。

许绣忆知道这种记账法在古代尚未有,古代管用的就是龙叔这种记账法,繁琐,凌乱,条目不清,要核对许久才能看明白收入支出盈利亏损。

她这显然是有意的,而她的有意,无非就是要给趁着苏锦源不在,挫挫着保宁堂里头这些自认为是老伙计的锐气。

龙叔的锐气,显然被挫到了:“真记账法,账目清晰,条条款款明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记账法。”

许绣忆道:“把所有人都叫进来。”

“是,三奶奶。”

龙叔出去叫人,银玉小声问许绣忆:“奶奶,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不做什么,只是教他们一点生意经,点上茶。”

银玉给许绣忆看了一盏茶,保宁堂的伙计十六人,包括药童都站在了许绣忆面前。

上一次这样见面,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无疑是轻瞧的,是看不起的,是叛逆的,甚至是嘲讽的。

这些人都是自认为有骨气的人,可是若是真有骨气,现在就没这个脸回来。

自然,许绣忆不是记这这个仇,既然回来了,保宁堂确实也是用人之际,她叫他们进来不是来翻旧账的,而是要争对现在的境况,给他们上一堂课。

保宁堂,就算街巷渐冷,可是医馆不是成衣店,越是热闹的街道上能看到更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医馆就是医馆,现代的医院,也没有一家是设立在闹市区的正中的。

人总有个灾病痛楚,对医馆的需求是不可少的,而且从人的本能上来说,对医馆的择选上,自然是名声越老越大越好。

“我刚看了上个月的账本,居然亏损了的五百两银子,这个月的账本虽然只过了半月,但是账面上也早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她的声音很沉,语气不严厉,也没有过分的责备,空气中却赫然多了一股子压迫,叫人大气也不敢出。

“三奶奶,我们也尽力了,只是这条街明年开春了就要拆了,店铺都搬的七七八八,生意不好做,三爷也在找新的铺面了,等搬过去就会好的。”

“哼,你们真以为搬过去就能好。”

她冷扫了大家一眼,这些人虽然不敢出声,可是眼底里却有些不满的情绪,似乎以为许绣忆是在刻意羞辱他们,公报私仇。

“生意不好,根本原因不是这条街,也不是对面的保安堂,而是你们的态度,你们的态度就有问题。”

她一语出,更多人眼里有了敢怒不敢言的情绪,许绣忆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她冷笑一声:“你们以为我在刁难你们,以为当日你们背弃保宁堂而去我依旧怀恨在心,对,我就是怀恨在心。”

她的承认,其中几个伙计抬起了头:“三奶奶要是想赶我们走,就直说。”

“闭嘴,我没说完话,轮得到你插嘴。”一个眼刀扫过去,那开口的人咬着牙关,显见的不痛快。

不痛快,许绣忆还不痛快呢,她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保宁堂,结果又要给这群倚老卖老的人给弄垮了。

“我对你们,是怀恨在心,我恨的不是你们当日背弃我,背弃保宁堂,而是你们的态度。我一进来,柜面上的闲散的看着话本, 别以为我没瞧见,那封面上一个女子轻摇罗扇,难道还要说谎那是医术吗?”

一双黑眸,凌冽的扫向柜面上的两个伙计,那两个伙计红着脸垂下了脑袋。

许绣忆再看向房:“秋日连绵下雨,房的药材许多发霉这是不可避免,但是为什么五十斤甘草和三十斤首乌还有那五斤胎菊会全部发霉?”

房支支吾吾:“雨,雨下太多。”

“甘草,首乌,胎菊靠窗而放, 真要我说的太明白吗?”

房脸色惨白。

许绣忆继续看向药童。

“上个月砸烂了五个药罐子,烧坏了一口药炉,虽这些不过值几十铜板,难道你患了软骨症,连个药罐都抱不住?”

再看向聘请的大夫:“一月之内,告假十日,但凡天气下雨就不出诊,我聘你来何用?”

“还有大厅的地板,如此下雨天气,门口至少也要设防两块地毯,你们自己去看看大厅里脏成什么样?”

“这个月,光是药材发霉就亏损了二百多,生意寥寥几笔,赚的还不够养你们的,店面日常开支一除,我开这个保宁堂,闹到是吃饱撑着了,钱多没处花想送出去?”

屋内噤若寒蝉,只因为许绣忆说的句句属实,许绣忆起身,一把将保宁堂二部的账本丢到众人面前:“看看二部,上个月才刚刚开业,却已经进账三百,这月才过半, 已经进账五百,你们难道要靠二部养着吗?”

屋内越发的静,许绣忆猛一拍桌子起来:“这个月你们已经亏损了一百三十一两五钱了,还有余下半月,三爷不在没有人会袒护你们,不要仗着自己是老伙计了就敢给我懈玩怠职,我给你们半月的时间,若是这账本上亏损的数目超过一百三十一两五千,你你们统统都给我走人。”

没有人敢出声应一个是,因为他们心里明白如今的状况要盈利绝对是不可能的,甚至要保持不亏损都是不可能的。

“听见没。”

许绣忆给了他们一个十足的下马威,她明白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呢,她也知道这一声他们绝对应不下来,她就是要让这些倚老卖老自以为了不起,以为保宁堂离了他们就没法活了的老伙计意识到,他们对保宁堂,根本无所献益,他们的存在,甚至在拆保宁堂的名号。

只有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卑微,他们才能真正的明白十年二十年的经验,不是他们赖以炫耀的资本。

果然没有人敢应。

许绣忆嘴角微勾:“现在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如果觉得在余下半月能够尽好本职的,出列。”

这下倒是几乎所有人都有动作,往前走了一步。

许绣忆也并非要真正将他们打压到脚底,只是要将他们拉扯回他们该站的位置。

“看样子大家还是想好好做的,从这个月开始,一个月一天也不休息的,我额外发五百个铜板的奖励。只休息了一天的,发四百铜板的奖励,休息两天的,发三百铜板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