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拜入神霄宗学道以来,陆恒云只用了短短几十年,就跻身于九转境大成的境地,超越了天下道门许多同辈弟子,备受关注。

他虽然年纪轻轻就登得了九转境第九转,途中也游历山河,降过破封而出的千年老僵,也杀过祸害村镇的伥鬼,但其实这些年来,他都道心平稳,未有骄纵过。

因为他知道,这天下道门广阔,卧虎藏龙,求仙路上,俊才之辈数不胜数,即使是神霄宗立教两千年历史上,也只有三个肉身霞举飞升成仙的得道前辈。

小小年纪就成就不凡的天才,在神霄宗里实在是不缺,多少人都是一经发掘后,就各种灵药功法滋养,历练不断,可最终大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登得彼岸。

九转境第九转,在成仙路上,还不过只是刚脱离了“庸人”这一阶段而已,更多的人,终其求道一生,都跨不过这一个九转境。

陆恒云固然备受期待,也被师长寄予厚望,但同样地,他也明白,在神霄宗里,自己也在神霄宗历史上的天才中,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不说以前,就是现在神霄宗诸道场中的总本山武当山,就有一个年仅二十五,就踏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聚元境,正式迈入超凡门槛的少年逸才。

更有传说,远隔东洋大海的东胜神洲,有一个号称“两千年不遇”,年仅十余岁,就更早迈入了聚元境的超世之才。

东胜神洲前所未见,南赡部洲道门史上也同样闻所未闻。

这些惊才绝艳之辈,无一不受宗门重视,上天垂青,从功法到机缘皆非常人能比,陆恒云深有体会。

他也时时将这些道门群英视作可以效仿,赶超的标杆,一直奋力前行。

输给这些人,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也是自己学道未成,反而代表犹有更进一步的空间。

所以,他一直谨记师门教诲,胜不骄败不馁,戒骄戒躁,稳步前行。

本该是如此才对。

可是……

深深印刻在腹里,搅得五内翻腾,几乎透背而出的那股极刚猛力,却令他前一刻的认知在瞬间颠覆。

他所修神霄宗玄门正法《天玄五雷罡气》,练到九转境后,浑身都有玄气相护,百病不生,凡俗刀剑急不能伤,就是妖气侵袭,也能起到护身不被妖气所扰的地步。

吴逸霎时间冲到身前,猛招暴施之下,陆恒云固然惊诧于这人突然迸发的神速,但心念一动之下,还是自然牵动玄气护身,这是他多年历战的本能反应。

那一拳虽威势不小,但也不是不能接下。

但正当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全神凝于接下这一击时,吴逸的攻击却从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角度,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他的腹部。

甚至于当透彻五内脏腑的痛感传至时,陆恒云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变招打向了自己的腹部。

他纵有《天玄五雷罡气》精炼出的玄气护体,也难以抗御这股一连四重的沛然猛力,力透骨肉,护体玄气组成的无形护罩瞬间崩解。

一拳数重劲力猛发之下,陆恒云纵是身有道法,也完全止不住倒飞出去的去势,不光飞出了圈外,还飞出了山顶,眼看着似乎就要落下高崖。

“不好!”

大颠和尚容色一变,这金鼎山陡峭非常,陆恒云虽然是九转境,但从顶上直落下去,不使用道法护身的话,也难以毫发无伤。

他正欲动身,吴逸却动得比他更快。

陆恒云的脚才离地,倏忽之间,就又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吴逸这一下虽然是用了金刚妙相拳的真力,但他对这人并没有太大恶感,也就收了力,这一击四重劲力下来,实际上都是推力,恰好能把他击飞的程度,还不足以伤及内里。

将他击飞后,吴逸又纵身出去,轻巧地摁住陆恒云肩膀止住了飞跌的势头,将他送回了地上。

这同样是以云体风身来办,吴逸为了不太引人起疑,也刻意保持了一定的速度,以周围人能恰好勉强捕捉的速度,纵上前去接住了他。

落地之时,陆恒云瞬间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但他毕竟是名门高足,这一下没有伤及内里,玄气运转,当即就让他在痛感中稳住了身形。

“好身法!”

胜负既分,邵元世先开了口,朗声赞道:“小兄弟真人不露相,原来深藏不露,在下当真是看走眼了。”

说着,他有意无意又暗自瞥了一眼白莲衣。

“阿弥陀佛,小施主果然不凡,刚刚那击退陆施主的那一下,使的莫非是我佛门的功法?”大颠和尚见吴逸身法奇绝,那一拳一纵,都迅疾无影,快逾鬼魅,连他法相宗六识中的“眼识”,都难以完全捕捉,但他毕竟佛法高妙,终究还是从那一瞬之机里,看到了佛门特有的极微流光。

吴逸斜过眼望向他,他这一下行动极快,又收着金刚妙相拳的力,这胖和尚竟然能看出来。

不愧是能通过第一道考验的高僧。

他和气地向大颠和尚道:“大师谬赞了,晚辈这拳法,是当年一位游方头陀所传,练来防身的,让大师见笑了。”

“你是佛门传人?”

听见吴逸如此一说,邵元世兴致更浓道:“你使的是佛门拳法,有金刚之相绝非寻常,你师傅是一位行者?但之前你却说是这位白姑娘的侍童,那这位白姑娘……”

邵元世是儒宗传人,虽然吴逸那一拳去势极快,他难以看清,但他还是从那一击之中,隐隐窥见了对手运力时陡然一现的佛门金光,又想起这两人最初来到金鼎山,是以主仆自称,不禁起了疑。

修行人中有个不成的规定,结成主仆的,因为关系亲近,就算不是正式师徒,多多少少,仆从都会有主人门派的一些师承影响。

道门的侍童会画符,佛门的小沙弥自然多少也会诵经,儒宗的童多少也会研墨润笔,就是此理。

邵元世暗自观察与吴逸同行的白莲衣已久,虽然看不到这女子修为如何,但她说自己是紫阳真人法脉所传,应当是道门散修。从衣着看,这一身锦绣,素雅之中不失精巧,也确实不像佛门弟子。

可这小子自称是白莲衣侍童,刚刚显露出的一下,却是和那大颠和尚别无二致的佛门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