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刘都头是吧?本帅且问你,这寨中还有多少存粮?”田钦祚很严肃的盯着刀疤刘问道,反正刘都头的手下私底下都叫他刀疤刘。

“回禀田帅,这寨中原本驻守俺们一个指挥的兵力,但是俺们这五百人要兼顾这附近三个寨子,所以每个寨子都只有百来人。寨中粮食都由定州城运来,够五百人吃一个月,每个月,定州城都会派人送一次粮食到遂城,再从遂城分发到其余的两个寨子,如此往复。这次因为临近送粮期,俺们指挥使巡视其他寨子时,便将余粮运往其他寨子,所以寨中现在的粮食,只够大军吃两天的了!”刀疤刘收起了媚笑,一脸正经的说道。

本来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十天,定州的军粮便会送来,谁想到送粮队还没来,却把契丹大军给招来了,这寨中近三千的军队,那么点余粮哪里会够吃。

“这么重要的军寨,怎么会只存一个月的粮食?”田钦祚皱着眉头,有些不满道。

李俊也有些不解,按理这些军寨不是应该多存粮,减少运粮,降低成本,又能够增加防御士兵守卫军寨的时间么?而且若是宋军要北伐燕云,也可以及时从这些军寨调粮,节省时间啊!怎么会只存一个月的粮,万一军寨被围,打起持久战来,岂不是容易饿死!

“说起来,这还是前任定州都部署立下的规矩!咱们这些军寨,城小兵少,随时都有可能被南下打草谷的辽军攻破,若存放过多的粮食,岂不全部便宜了辽人!所以前任都部署便立下规矩,军寨不存太多粮食,宁愿麻烦些,也不能便宜了辽人!”刀疤刘解释道。

原来如此,听起来也是有些道理的,既然是前任立下的规矩,田钦祚也不好

再说什么,脸色也舒缓了许多。

“就像今日,若不是田帅率领大军来救,俺们这一百来号兄弟,可就全都得交代在这儿了!田帅爱兵如子,亲自来救,卑职实在是感激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俺就替俺家里的八十老母,给田帅磕个头吧!”刀疤刘激动的很,作势就要跪下磕头。

田钦祚赶紧一把拖住他,呵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随便给人下跪!放心吧,本帅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兄弟不管的!”

田钦祚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李俊听了都热血沸腾,若不是他的一双三角眼太出戏,活脱脱的一副大英雄形象啊!

“卑职愿为田帅效死!”刀疤刘已经满眼含泪。打死刀疤刘,他也想不到,若不是田钦祚紧紧追赶,契丹大军说不定都不会朝遂城来……

几句话就能唬得手下拼死效忠,看来这田钦祚也是不简单呐!李俊对田钦祚不由得又高看了几分。这样的人物,在他知道的历史中,都没有留下什么印记,可见宋初的牛逼人物有多少……

“好了好了,还没到要生要死的那一步!”田钦祚笑着拍拍刀疤刘的肩头,继续问道:“离这最近的一座军寨是哪儿?”

粮食不够吃,呆在这只能等死,他开始考虑李俊所说的。

“离这最近的军寨是南面五十里的保寨,那儿距离定州一百里,俺们指挥使也是去的那儿巡视!”

田钦祚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思索了一阵之后,开口道:“既然寨中存粮不多,外头辽军又虎视眈眈,正如李都头所言,此地不宜久留!来啊,传我帅令,所有人马,尽取寨中粮草,今晚三更,全部突围!”

“得令!”亲兵得令后,纷纷跑去各处通知。

“李都头,那些八牛弩,务必不能落入辽人之手!”田钦祚又对李俊说道。

“田帅放心吧,待咱们突围之前,卑职便会命人将八牛弩尽数烧毁,绝不会有一块八牛弩的部件儿落入辽人之手!”李俊拍着胸膛保证道。

其实不用田钦祚吩咐,他也会销毁八牛弩。如此利器怎么能落入辽人手中,这可是垄断技术啊……

耶律斜轸很郁闷,比萧思恭还要郁闷。数万大军,围攻不过几千人的宋军,居然败得一塌涂地!让宋军在大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穿来穿去,最后还从容的退入遂城,这简直是他从军以来的耻辱!

好容易找到了宋军遗留在战场上的所谓神器,到最后却白高兴了一场。因为他发现,在射完弩箭之后,宋军居然把这神器给拆了!拆的七零八落,有的地方还有刀砍的痕迹,零零散散的足有上千块之多,还不包括遗失的部分。这种情况,就算有图纸照着拼,也未必能拼的出来!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图纸!

死伤了上万人,换来的却是一堆破烂,耶律斜轸只能对着满地的碎片,骂了宋军主帅一整晚,搞得田钦祚时不时的打个喷嚏,还以为自己受凉了呢!

其实田钦祚也是替李俊背了黑锅,这种无耻的行为,除了李俊,谁还能想的出来。他让墨家的墨者在射完最后的弩箭之后,便就地将八牛弩拆毁,顺便拿走重要的部件。那些墨者不仅如实的如实完成了他的吩咐,还加工加料,将拆毁的部件改的不成样子,留给了辽人玩拼拼乐。

辽人不擅夜战,又摸不清寨中的宋军还有没有神器相助,怒不可遏的耶律斜轸决定,待天亮之后,便踏平眼前的宋军军寨,用寨中数千宋军的人头,来洗

刷他的耻辱。

一番安排布置之后,已是深夜,心事重重的耶律斜轸才合甲而睡。

但是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好不容易才昏昏睡去,亲兵却来禀报,说遂城内突然火光大作,也不知宋军在搞什么!

已经被宋军整怕了的耶律斜轸生怕宋军又搞什么幺蛾子,赶紧令军队戒备,以防宋军偷袭。

可当他火急火燎的赶到前线的时候,却意外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宋军火烧遂城,趁夜从防守最薄弱的南门突围,顺利的突破了辽军的包围圈,往南边去了。好消息是,辽军占领了遂城……

看着眼前已经成木炭的八牛弩残骸,耶律斜轸将包围南门的将领砍了头,感觉被宋军玩了一天的他当即要点齐大军,誓要将这股宋军消灭掉,新仇旧恨一起报!但是却被韩匡嗣给拦了下来。

“燕王为何拦我?难道就这么任由宋人如此欺辱俺么!”耶律斜轸咆哮道。

“大王消消气!这股宋军固然可恶,老夫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韩匡嗣宽慰道。

“但是,咱们南下已有些日子,被这股宋军拖就拖了两天,死伤无数,军心已散不说,若是这股宋军往南去,是为了引诱咱们跟随,那可就不太妙了!宋军的烽火已经点,此刻必定调集大军围剿咱们,若是咱们孤军深入太远,又没有支援,被宋军合围,到那时可就真的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了!一时成败不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望大王三思啊!”

“还望大王三思!”在场的好人将领也跟着附和道。

连日来,他们已经被宋军打怕了,要知道,死的可都是他们手底下的兵!到时候损失过重,这些契丹大老爷拍拍屁股走人,背黑锅的还

不是他们!所以,这些汉人将领也是对继续追击宋军颇为抵触。

耶律斜轸颓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阻止亲兵扶他起来。

韩匡嗣所言,极有道理!仗打成这个样子,已经背离了他之前出兵的初衷。若是宋军真的是诱敌深入那最后的结果可就不是死伤上万人这么简单了。若真的如此,到时候他的职业生涯估计也就到头了……

耶律斜轸越想越心寒,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他不说话,心里却已经认同了韩匡嗣所言。

“大王,俺愿意打头阵去追宋军!俺就不信了,这些宋军能有这么大能耐!俺非得逮住他们,剥了他们的皮不可!”萧思恭大声囔囔道。这货在之前的战斗中,头部受了伤,此刻头部被包成了印度阿三摸模样,甚是滑稽。

萧思恭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耶律斜轸就一肚子气。你妹的,若不是你这厮谎报军情,老子至于沦到这个地步么!现在还有脸在这大言不惭!

耶律斜轸白了萧思恭一眼,揶揄道:“萧将军手底下还有兵么?若是有的话,本大王允许你去追击宋军!”

一句话,噎的萧思恭哑口无言,他手底下的汉军,基本上被他给败光了,让他去追,那不是开玩笑么!在明白耶律斜轸是对自己表示不满之后,萧思恭也不再言语,讪讪的退到一边。

“传我军令,大军不再追击宋军,连夜撤退!”见萧思恭识趣而退,坐在地上的耶律斜轸咬牙切齿,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这一回,他耶律斜轸可是输惨了,伤亡上万人,却换回来一堆木炭!这接下来给朝廷的报告也不知该怎么写……

“得令!”一众汉军将领听了耶律斜轸的命令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纷纷跑去准备撤退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