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香然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杜夏春那满含深情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孟香然的心不禁又涌起一阵酸楚。孟香然在他们那未曾公开的关系中,一直保持着无比的清醒。倘若说杜夏春在情感方面存在着某些先天的不足,那么孟香然无疑是一个心智早熟的女孩。她早早地就钟情于自己这个单纯而聪慧的弟弟,然而杜夏春整日要么沉浸在学的浩瀚海洋里,要么积极参与各类艺活动,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意似乎全然懵懂无知。孟香然主动出击,不懈努力,最终,杜夏春仿佛如梦初醒,方才真正地与她谈起了恋爱。恋爱的时光是甜蜜的,亦是幸福的,当他们情不自禁地发生男女之事的时候,她当时满心惶恐,内心烦扰不堪。有一次在给妈妈打电话时,不慎说漏了嘴,最终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从此天各一方。那段日子里,孟香然和杜夏春两个人深陷痛苦的泥沼,孟香然的妈妈总是打来电话苦口婆心地劝告女儿,并且列举了许多劳燕分飞、情断义绝的例子,但孟香然既不想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杜夏春。正如她所担忧的那样,毕业时,孟香然被分配到省交通厅,在父亲手下工作,而来自农村的杜夏春则回到了县城,自此两人相隔千里,再无联系。唯有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她才会悄悄地想念杜夏春,回忆起他们曾经美好的校园生活,有时甚至伤感得不能自已……。

然而,这一切着实令人心疼不已。杜夏春天生的执着和骨子里原始的淳朴,让她始终难以忘却。在过去的三年时光里,在省会城市那轻柔的微风和皎洁的明月之下,她常常忆起大学校园里那个总是手捧着籍、身形消瘦、略带生气的哥哥,总是回想起他们那段无比美好的校园恋情。但是,由于上一代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差异,他们仿佛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这两个世界毫无交融之处,所以根本不可能拥有他们所渴望的美好结局。

“原谅我!夏春,原谅我。虽然我不能嫁给你,但我相信我爱你。有了这份超越时空的爱,对你和我来说都比拥有世俗的婚姻更为珍贵。”孟香然在心底默默地对杜夏春诉说着,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潸然而下。

杜夏春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了孟香然的心底深处,他那瘦弱却又无比执着的模样,仿佛化作了她心中永恒不变、无法磨灭的记忆。每当夜幕降临,如水的月光轻柔地洒在窗前,孟香然总会静静地伫立在窗前,默默地凝视着远方那无尽的黑暗,深深地思念着那个曾经让自己爱得刻骨铭心的男人。

她心里非常清楚两人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一个是繁华大城市中的精英人士,一个是偏僻小山村的普通青年。他们的生活轨迹就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注定难以交汇融合。即便如此,孟香然依然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对杜夏春的爱是真挚且深沉的,这份爱远远超越了物质的束缚与现实的藩篱。

泪水模糊了孟香然的视线,她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手中的照片,那一张张照片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留下的珍贵见证。每一张照片都承载着数不清的回忆,让她深深地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已然停滞。

在这座喧嚣纷扰的城市之中,孟香然常常会被孤独和迷茫的情绪所笼罩。她心里十分清楚,不管自己付出怎样的努力,都再也无法重回那段无比纯真的校园时光。然而,也正是这样的一段经历,促使她变得愈发成熟和坚毅,让她懂得了要去珍惜眼前之人,牢牢把握当下所拥有的幸福。

或许,时间就如同一位神奇的魔法师,会慢慢地淡化所有的一切,使那些曾经痛苦不堪的回忆渐渐地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但对于孟香然来讲,杜夏春始终是她生命旅程中一道独特而又别样的风景,永远静静地留存于她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那个角落。

杜夏春望着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孟香然独自黯然神伤,心中不禁暗自感叹,女人果真是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生物,她们的情绪和行为往往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如同昨晚发生的一切,杜夏春从未曾料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可事实却偏偏就是如此,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又是那么顺理成章,仿佛昨晚他所拥有的并非那个即将成为他人新娘的孟香然,而是那个即将成为他自己新娘的孟香然。想到此处,杜夏春突然感到一阵源自心底的恐惧。他开始担忧昨天的自己是否给孟香然带来了伤害。于是,他轻柔地将孟香然抱入怀中,无比温柔地亲吻着她脸上那不断滑落的泪水,轻声地喃喃低语道:“昨晚,我不该那样做……”

孟香然的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顺着她那苍白且毫无血色的脸颊不停滑落,一滴接着一滴地滴落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她的声音颤抖不止,饱含着深深的悲伤与无尽的无奈,缓缓说道:“不怪你,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之间终究会存在一个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所以我几乎没有什么遗憾。或许这就是我们注定的结局吧……”她的眼神渐渐地变得空洞无神,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瞬间被抽离。

这种充满告别的言语让杜夏春也感到浑身不自在,尽管他依旧不明白孟香然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 然而,似乎意识到孟香然正在和他举行一场“告别”的仪式,这种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仪式不仅让他心生悲伤,更是让他感到难以掌控和把握。

当他们从香甜的睡梦中悠悠醒来时,脑海中即刻浮现出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正焦急等待消息的党邮平和张河龙。孟香然对于这件事情可谓是胸有成竹。她先是迅速地给同事拨通了电话,直截了当地说道:“西淳的同学来了,想把修路架桥的资金立即划拨下去。”电话那头的同事很是爽快地就答应了。

放下电话,孟香然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对着杜夏春说道:“已经妥妥地办妥了。”

杜夏春满心疑虑,皱着眉头问道:“还要回扣吗?”

孟香然语气异常坚定,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亲自出马,他哪还有胆量要回扣?”

杜夏春依旧是一脸的困惑,接着说道:“他就这样给了你这么大的面子?”

孟香然自信的神情溢于言表,洋洋自得地说道:“别忘了我姓孟。”

后来,孟香然趁着杜夏春不注意,背着他给她父亲打了长达足足有半个小时的电话。然而,孟香然直到第二天才把多划拨 500 万的事情告知杜夏春。

实际上,在这整整三年的时光里,孟香然养成了一个难以更改的习惯,只要是关乎西淳的重大事宜,她都会格外用心,尤其是对于杜夏春一直密切关注着。西淳西路架桥的资金报告她早就已经仔细看过,随口跟她爸提了一句,西淳的资金有意拖延了一些时日,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见到杜夏春。

杜夏春听闻之后,内心犹如被巨石击中,深受触动。与此同时,他也真切地感受到孟香然相较于过去,确实拥有了许多属于自己的想法和主张。在她的面前,自己着实变成了一无所知的小弟弟。

看到杜夏春沉默不语,孟香然又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也要去西淳县。”

杜夏春回应道:“你来找我,我可没什么好东西能够用来招待你。”

孟香然赶忙解释说:“谁要你招待呀,我要和交通厅的人一起前往,对你们修路的情况进行一番全面的评估。”

杜夏春心里十分清楚,西淳县的资金有了可靠的着落,修路的事情也很快就能够被提上日程了。

孟香然说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最终我想让他们都清楚你在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杜夏春深知孟香然的一片心意,说道:“我总是觉得心里不太安稳,我只不过是改变了生活的环境而已,我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在过去的两年当中,我感觉外面的世界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似乎越来越不属于我,我真的能够去适应吗?”

孟香然说道:“你可以的,你真的可以!因为你聪明机灵、心地纯善、勤奋刻苦、意志刚强,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那简直是太不公平了。”说着说着,孟香然又有些情绪激昂,情不自禁地和杜夏春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杜夏春轻轻地拥抱着孟香然,深深地觉得在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上,最为了解自己的那个人便是此刻怀中的这个女人。然而,这个女人即将离自己远去,而自己却全然无力去改变这一局面,只因为他根本无法踏入孟香然所处的那个世界。但杜夏春很快便心有不甘起来:同样都是人,自己为何就不能企及孟香然当下所拥有的水平呢?难道是因为自己生来就愚笨无能、身份低贱吗?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此刻他和孟香然之间确确实实存在的巨大差距,真的让他感到无地自容、羞愧万分。他忍不住满心充斥着愤怒和沮丧的情绪。然而,这种愤怒和压抑仅仅只能不断地折磨着自己,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杜夏春的心仿佛被万箭穿过,在不停地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