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子店(第2/3页)

赵尚明至今已经修道八十余载，他在三十年前遇到了筑基中期的进阶瓶颈，之后继续修行十余年基本没有什么大进境，十二年前他心灰意冷离开了宗门，选择去往九龙岭外围的北斜城经营一间丹药铺子。当时在天色入夜时赵尚明正驾驭法器往北斜城去，在半路上听到下方的林子里有孩子的哭声，于是便去查看。赵尚明在林子里捡到了一个男婴，这个幼小的生命给原本心灰意泠的赵尚明带来了希望，既然修行上没有希望了，那么是时候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了，于是他决定收养这个孩子，把他好好养大。

之后赵尚明一边养育这个男婴，一边在宗门的支持下开创了明心堂。赵尚明炼制丹药的水平不错，因此明心堂很快就在北斜城打开了局面，一次打坐修炼赵尚明的修为更是出人意料的进阶了筑基后期。赵尚明觉得这个孩子为自己带来了好运，因为捡到他的时候大概是刚刚酉时入夜，因此赵尚明给自己的养子取名赵酉吉，谐音“赵有吉”。

九龙岭是是一片占地极广的苍茫山脉，是由九条支脉组成的群山，因此得名九龙岭。北斜山脉便是其中一条斜向偏北的山脉，又名第五龙岭。

北斜城位于九龙岭北斜山脉余脉附近，由紫阳门、清源剑门和道盟商会共同掌控，是整个北斜山脉左近第二大的修真城，而城东的北斜山脉中百余年前发现的的一座灵石矿脉让北斜城真正的兴旺了起来。北斜城虽然不大，只是一座三里之城，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北斜城的位置非常重要，是控遏整个九龙岭东北方向的核心枢纽，入北斜山脉甚至九龙岭东北部寻找灵药和猎杀妖兽的修士大都会在这里与道盟商会交易灵药以及妖兽材料，重要性比起第五龙岭的主城不遑多让。

原本北斜城是由清源剑门初步建立的，可是后来清源剑门在北斜城投入的力量不足，力有不逮之下让紫阳门硬生生插进来一脚最终形成两家分庭抗礼的局面。两家一边在北斜城的灵石矿大肆挖掘灵石，收购材料，吃的满嘴流油，一边龃龉不断内耗严重，后来两家不得已又引进了道盟商会这股势力作为两家中间的缓冲，北斜城上层这才渐渐稳定起来。

目前北斜城是由道盟商会经营管理，而紫阳门、清源剑门各派出三位结丹修士以及若干筑基修士统御炼气期修士负责维持城中秩序。紫阳门、清源剑门、道盟商会按照比例分配灵石矿以及各种九龙岭产出的灵药和妖兽材料。

赵酉吉从六岁起一直在给赵尚明当炼丹童子，所有炼丹师都是从炼丹童子起步的。当炼丹童子虽然实际上就是给炼丹师打杂，但却是了解如何炼制丹药最好的办法。炼丹童子需要帮助炼丹师对药材进行前期的处理，还需要炼成丹药后对丹药按照不同品质分拣、封存、装瓶，以及清理炉渣，洗刷器皿，打扫丹室等等。

炼丹童子不但能够在一点一滴的杂事中逐渐掌握各种药材的药理药性以及炮制各种药物的方法，炼丹童子如果成为炼丹师的入室弟子，那么炼丹童子还能够在最近距离观摩炼丹师炼制丹药的技艺手法，以及学习非常重要的炼丹控制火候的方法。

炼丹师虽然主要是以炼制丹药为业，可是只会炼制丹药绝对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炼丹师。经过一代代的传承发展，炼丹师已经不光是要能炼制丹药，修士们修炼进阶、突破瓶颈以及疗伤保命等所用的丹、丸、散、膏、液等一切药物都是由炼丹师制作，所以炼丹师现在应该叫做丹药师更为合理一些，还称为“炼丹师”只不过是延续了上古时候的传统罢了。

因此赵酉吉不但要跟着赵尚明学习炼丹，还得学习调制药液，配制散剂也就是药粉，还要亲手制作不需入炉炼制的草药丸。

店里自从中年修士买走了三转回元丹后生意便有些冷清，一共只有七八个修士来光顾，而且交易金额都很小，不过做成了三转回元丹这一笔大生意后赵酉吉也看不上这三瓜两枣了。天色刚一擦黑，赵酉吉便叫吩咐道：“林伯、李三哥今个咱们就到这吧。”

林伯名为林进之，是明心堂店里的掌柜兼账房，方才他专程给城中守卫城池的卫士送去专门供应的丹药，因此不在店里。林进之虽然修为低微只有炼气八层，但是颇为精明能干，赵尚明父子平日不是炼制丹药便是修炼，店里其实是林进之具体负责经营。外加林进之是紫阳门派到店里专门管账的，因此赵尚明父子也颇为敬重他。

明心堂虽然是赵尚明自己的产业，但是店里炼丹制药的药材都是来源于紫阳门的提供，因此紫阳门在店里占了一些股份，所以便派了林进之来当账房。林进之原本在紫阳门便与赵尚明相识，也是修炼上没有什么进境便被宗派派来打理俗务，因此赵尚明用起来也很放心。

天色刚刚入夜，赵酉吉便叫杂役去烧热水，自己则是脱掉外衣只穿了一件短褂，在月光皎洁的庭院中练了几趟拳。赵酉吉练习的只是用来强身健体舒活筋骨的粗浅拳脚，他一会要进行药浴，一定要先舒筋活络，通畅气血，这样药浴才能事半功倍。

练完拳的赵酉吉微微喘气，额头隐隐见汗，这时仆役来禀告说热水已经备好，赵酉吉披上外衣便往浴室走去。浴室中既没有浴池也没有浴桶，摆在宽敞室内的是一方三足双耳的圆肚黄铜大鼎，大鼎足有一人来高，鼎中水汽弥漫白雾蒸腾，看样子是注入了不少热水，赵酉吉随手把脱下的衣物搭在屏风的架子上，然后在浴室角落的小柜子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放入口中仰头吞下，然后在一个木匣在拿起出一个黄纸包，关上匣子后快步走到大鼎边上登上梯子，拆开纸包，把纸包里的药粉倒入了大鼎中，然后自己一纵身也跳入鼎中。

赵酉吉站在鼎中，刚好能露出脖颈以上，鼎中水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多，只是刚刚及膝。赵酉吉搅了搅鼎中的热水，让撒进去的药粉溶在水中，见热水的颜色变成了淡淡的墨色之后赵酉吉后在鼎耳处拍了拍。“邦邦邦”几声金鸣之后大鼎之上铭刻的符亮起了淡淡的光芒，赵酉吉见状立刻弯腰，双手撑住鼎底，双腿一蹬地，腰眼发力整个人倒立在鼎中，这时鼎中原本只是冒着热气的水已经腾起了氤氲的紫雾，三两个呼吸后，紫雾已经在鼎中弥漫开来，倒是一丝也没逸散出鼎外去。

赵酉吉整个身体已经被紫雾包围，吸入口鼻的也满是紫雾，约莫大半个时辰后，鼎上的铭渐渐暗淡下来，鼎中的雾气渐渐消散开来，赵酉吉长出一口浊气，身体一晃一个鹞子翻身便正过身来。此时鼎中的热水已然只剩浅浅的一层，并且变得清澈，其中的药物已经随着蒸起的紫雾被赵酉吉身体吸收。

赵酉吉从梯子上一跃而下，取过仆役早早放在一边的居家常服换上，之后叫来仆役洗刷大鼎，自己则迈步出了浴室。这样的药浴赵酉吉从六岁开始两日一次已经坚持了六年，原本倒立片刻都会头脑发沉，手臂酸软，到现在就算是让他倒立着睡觉也未必不能睡着。从小到大药浴用的药粉也已经换了数次，小时候是父亲亲自给他配制的药粉，最近两年药浴用的药粉都一直是他自己配制的。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修炼啊。”赵酉吉喃喃道。 赵酉吉非常渴望成为一个修士，生活在一个满是修士的城市中，他作为城里唯一的凡人内心是充满自卑的与羡慕，他渴望成为一个修士，哪怕只有炼气期也好。

北斜城除了赵酉吉的确没有一个凡人，即使店里的伙计与杂役也有着粗浅的修为。不光是北斜城，就算是九龙岭所在的九岭域中的凡人也屈指可数。九岭域是千余年前紫阳仙宗与清源剑宗的大能修士共同发现的一片新界域，紫阳门清源剑门就是两个仙界大宗门在九岭域建立的分支，是专门用来开发九岭域的资源的开拓据点。

九岭域整个都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生活在这里的大多无法开启灵智的妖物，只是在九龙岭深处有几个开了灵智的妖族部落。这样妖兽横行的蛮荒之地凡人是根本无法安居的，来到这里的除了紫阳仙宗与清源剑宗派来的门人弟子之外其余全是来寻机缘的修士，之前来买丹药的中年修士便是其中代表，有不少人赚足了灵石，发现北斜城灵石矿脉的那位修士便从清源剑门领取了足足一万灵石的奖赏。消息传出后更是有大量修士蜂拥进入九龙岭猎杀妖兽，寻找灵药，堪查矿藏，可惜不少都永远留在了九龙岭中，成为后来者追寻的机缘。

在这种情况下九岭域没有凡人便是理所当然的了，两大仙宗派来的都是有修为的门人弟子，而来闯荡的都是外来的修士，随时会离开九岭域。修士为了修炼求道大多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即使有极少数修士结成道侣并在九岭域诞育了后代，也会为安全与后代未来的发展考虑离开九岭域，去那些更加安稳繁盛些的界域。哪怕有道侣们愿意带着孩子留在九岭域，他们的后代也会在成年后走上修炼的道路，成为修士。

赵酉吉这样被捡来的弃婴确实成了北斜城中的一个奇葩，其实因为尊敬赵尚明的缘故，倒是真没有谁看不起赵酉吉，只是鸡立鹤群的感觉并不好受罢了。

紫阳仙宗作为传承久远的仙家大派早就形成了一套培养弟子的方法，虽然人各有异不能一味套用，但是大体的思路是共通的。紫阳仙宗上下总结千万年来培养弟子的经验，其中在弟子的早期入门培养应该在满十二岁后才正式传授功法，教导弟子炼气修行，这一点更是写入了门规，在这之前紫阳仙宗对弟子的培养是以教授化、打熬体魄、磨练心性为主。

赵尚明也是宗门从小培养的弟子，他自然秉承了宗门培养弟子的理念。赵尚明自己看了不算，还早就请门中金丹期的前辈看过养子的资质，金丹修士断言赵酉吉资质算的中上，赵尚明心中大定，心道：中上便好，我赵尚明一个炼丹师哪里还怕孩子资质差。

于是赵酉吉从小便成了小药罐子，在起早贪黑锻炼身体同时洗髓易筋、改善资质的丹药没少吃、灵液没少喝，药浴坚持不辍，紫阳仙宗专门给低阶入门弟子改善资质的芝兰玉树丹更是如吃糖豆一般。只是赵酉吉一提起吐纳练功赵尚明便直摇头。

其实紫阳仙宗满十二岁后才正式传授功法，是非常有道理的。其实七八岁的童子就可以开始修炼了，但是这么小的孩子一方面心思活，没定性，很难让他们拘泥天性潜心修行。

最重要的是七八岁这么小的孩子是大致分不清是非善恶的，教这么小孩子炼气好比教他们玩火，是让他们早早掌控了自己无法约束的力量。而十二岁的孩子虽然仍然不算成熟至少已经能够明辨是非，因此紫阳仙宗哪怕稍稍耽误弟子修炼的黄金时间也在所不惜。

据传上古大宗太乙仙宗的开山祖师太乙真人收了一个先天灵宝转世的弟子，这个弟子名为灵珠子，修炼资质可谓逆天，小小年纪便修炼有成，太乙真人也是对其极为溺爱，还传给了他数件厉害的宝物。结果这个灵珠子行事乖张跋扈，性格狂傲之极，四处惹事生非，后来更是堕入魔道，还好其最后心有悔悟，自戕谢罪。只是可惜一个好好的苗儿便这么折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这件事发生之后各个宗门都更加看重对弟子心性的磨砺和对其品格的培养。紫阳仙宗更是是如此，须知求道之路道阻且长，弟子资质差一点倒也还有可造就的余地，若是弟子心性坏了，修为越高祸害越大。

赵尚明在离开的第三日上午回到了明心堂，一同回来的有一位白须老者和一个青年。白须老者是挂职在城卫军中的一位金丹初期的供奉宋万，实际上是紫阳门安排在明心堂镇场子的修士。宋万修炼了火属性的功法，一手三阳离火决修炼的出神入化，他对炼制丹药很感兴趣，宋万在火法的造诣很高，但在药性药理上实在平庸，只能按照丹方炼制一些低阶丹药，所以宋万在明心堂也是心甘情愿的给赵尚明当火工。

而青年名为刘铭传，刘铭传看着年轻但其实是驻颜有术，他修行至今已经四十余载，是紫阳门派来专门跟随赵尚明学习炼丹的弟子，算得上是赵酉吉的师兄。刘铭传跟着赵尚明学习炼丹配药已经能有些年头了，算是初窥门径，已经够炼制一些入品的丹药了。因此赵尚明已经把明心堂许多丹药交给他炼制，而自己则能有富余的时间去尝试炼制一些精品丹药，赵酉吉卖出的三转回元丹便是因此炼制出来的。

所谓入品的丹药，便是指供给筑基期以上修士服用的丹药，因为修士只有进阶筑基期才被认为是真正的踏入仙途超脱凡俗，所以供筑基期以上修士服用的丹药才论得上品阶。

林进之正在算账，忽的听到伙计的声音：“东主，宋老，刘丹师你们回来了！”

林进之急忙抬头，见到赵尚明正走进店里于是急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迎了上去道：“东主此行可还顺利？”

赵尚明轻轻点头道：“嗯，尚算顺遂，这几日店中进项如何？”

林进之一边把账本递给赵尚明一边道：“东主离开这前两日店里共入账灵石一千三百余块，今日上午的我还没有统计，东主请看。”

赵尚明接过账本随意翻看了一下面露微笑说道：“哈哈，三转回元丹买的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