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重重,唯夜能忆,十万大山环绕的兽城之内,清醒者又能有几人,这种瓮中捉鳖的乐趣恐怕也就执棋之人能够独享了。

兽城并不大,但对于当中生活的人来说,却已是个浩瀚无比的世界,一辈一辈的过去,到死也不知道大山之外到底是何地。

人力有时穷,眼中看到的未必就能走得到,那沙鹫口中的姓腾的就是不相信这一点,他很想走出大山,寻求超脱。

为此,他不惜放下一切,毅然离开弱小无助的母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私心也好,野心也罢,都只是不想白白来人间一趟而已。

伴随着漆黑寂静的夜色,那位姓腾的终于是从山中走了回来,只是此时的他,心中早已没了那对母子的痕迹,离开时满怀不舍,归来时却已物是人非。

姓腾的行走在密林间的小道上,只是他的走路姿势十分怪异,如无根的游魂一般摇摇晃晃,凌乱的长发随风飘扬着,青衫上面沾满了发黑的血渍。

姓腾的抬头,从云中露头的月光刚好洒在了他的脸上,面容略显沧桑,双眼犹如刀锋一般,他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爷爷给我的路竟然是直通兽城的,这个梦怕是要纠缠不清了。”

“也不知道猫小娘亲他们怎么样了,只不过在这里,我似乎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笔债。”腾羿的脸上无奈地笑着,心中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随着身体渐渐适应了这里,他加快了脚步,想早点赶到前面的村子去。

刚刚接近村子,腾羿便皱起眉头来,之前赶路的时候他就有点心神不宁,走到这那种不安感越加强烈起来,很快的,他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腾羿踏入村头那间屋子的院中,抬头看向亮着烛火的里屋,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嘭!

也顾不得自己是异乡客的身份了,腾羿一脚破开大门,直接夺门而入,眼中所见的一切令人发指。

只见九儿昏倒在床边,额头上留有血迹,尤其是衣不裹体样子让腾羿瞬间动了杀机。

“放下那个孩子。”

见到沙鹫单手抓着奄奄一息的沧海,一股冰冷的气息自姓腾的身上散发而出,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要炸了,无数零碎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

听到熟悉的声音,沙鹫浑身抖索不停,后背插着一把匕首,他实在是想不通姓腾的竟然活着回来了,心生惶恐,沙鹫颤抖地松开了手。

“娘亲别脱,别脱。”落地的沧海神志不清地喊着,双眼紧闭,面露痛苦之色。

“秋姓腾的你可别乱来,这里可是沙家的地盘,大不了我赔钱就是。”沙鹫颤颤惊惊地故作镇定,壮着胆子提醒道,可他神情举止明显底气不足,就连视线都不敢与对方正视。

“姓腾的?”腾羿微微一愣,随后他看清了沧海的样子,忍不住震惊道:“师弟。”

腾羿急忙将沧海抱起,直接无视了沙鹫,他径直来到床边,给九儿盖上被子,不经意间,看到了对方的样子来。

“九儿!”

腾羿目眦欲裂,早已没了思绪,他轻轻将沧海放下,随后转身,冷漠地看向沙鹫。

“姓腾的你你你想干什么,沙家可是你惹不起的存在,最好放我离开,这件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沙鹫慌了,脸上不由地露出恐惧之色,总感觉眼前之人跟以往不太一样。

噗!

“啊!”

沙鹫只看到姓腾的在自己的眼前恍过,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随后才发现对方的手臂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胸膛,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神逐渐涣散,很快就没了气息。

“为何会是这样。”

腾羿默默收回手,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下意识地开始收拾屋子,最后将沙鹫的尸体丢到了深山中。

喔喔喔。

临近天明,村中的公鸡打鸣不止,腾羿坐在床边,静静守着床上的母子,心中五味杂陈,不得其解。

“娘亲。”

这时,昏迷中的沧海醒了过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惊恐地四下环顾,见到九儿就躺在自己身边,这才放下心来。

“我跟你拼了。”一觉察到床边有人,沧海想都没想直接朝对方扑去。

腾羿并未去防御,任凭沧海将自己扑到地上,紧接着漫天的拳头便招呼而来,他就这么静静躺着,任凭对方发泄。

腾羿能体会到沧海承受了怎样的痛苦,直到他打不动了,这才从地上坐起,将对方拉到跟前,温和地说道:“那坏人已经被我杀了。”

闻言,沧海直接呆住,待到看清了腾羿之后,顿时满身的心酸跟委屈彻底爆发,他冲着腾羿大喊道:“羿爹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娘亲受伤了被人欺负了,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说完,沧海早已热泪盈眶,他再次挥起拳头,重重地捶向腾羿的胸膛。

腾羿面带微笑,来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在颠覆他的认知,早已无从梳理,索性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羿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村里人说你死了,我一直不相信,娘亲每天都要进山采药,我知道她是担心你,每次都会去深山找你,很晚才会回来,我很怕,怕哪天见不到娘亲回来,我只能坐在村头看着那条路。”情绪微微好转的沧海激动说道,眼中既有忧伤也有喜悦。

听了沧海的话,腾羿的心里并不好受,忍不住看向九儿,完全能想象到她在默默承受着怎样的痛苦跟煎熬。

“让你们受苦了,我回来了,也就不走了。”腾羿轻轻揉了揉沧海的脑袋,已然做出了决定,至于日后面对沙大户家的麻烦,他也做好了打算。

“羿爹爹你杀了那个坏人,我们离开这里吧。”沧海略显担忧,毕竟沙鹫死了,沙大户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趁着他们没有发现之前,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办法。

“走就不必了,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腾羿平静地说道,心中却是被沧海表现出来的慎重给惊到了。

“羿爹爹真的没事吗?”沧海还是无法放心,他不希望对方出事情。

腾羿笑了笑,眼前这个五岁大的娃子心思如此细腻,这可完全不像小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便跟沧海聊起了断指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