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媛说得兴奋,恨不得马上就开始拿豆子磨豆浆,调卤水,将成品放在眼前这两个人的眼前。

张会计手下的笔写得呼呼的,额头都因为兴奋冒出汗水来了。

谭媛说得别的东西他或许还能反驳,但是有一点他反驳不了。

他们槐荫大队就像谭媛说的那样,要钱没钱,要资源没资源,公社对他们也都是放养状态,反正只要每年能交出公社分配的任务就行。

公社对他们没有要求,自然也不会将资源向他们这边倾斜。

这么一听,好像谭媛说得确实有理,他们大队别的没有,稻谷麦子都要上交跟分配到社员手里,但是豆子他们大队还真有。

就他家也都有不少,到时候再收拢收拢,这豆子一年可以种两季,这豆干要是真能成,到时候就鼓励社员们多种豆子,大队统一收购,还有就是豆子生长不挑土地跟环境,就算是在山上随便撒,到了收获的季节也能收上来不少。

越想越觉得可行,他也跟着谭媛的思路开始畅想未来。

谭媛嘴巴一刻都不带停歇的,不止各种各样的豆干,她还想做上辈子那个老板做的那种豆腐干,一块一块的很薄,就跟牛皮差不多厚,所以又叫牛皮豆干。

那东西切成小块,用辣椒油,酱油,盐之类的香料拌一拌再加点小菜就又是一道菜,就算不用这些东西,随手撕着吃味道也好得不得了,要是真能琢磨出来,市场肯定不小。

不过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路得一步一步走,事情得一件一件干,灵感再多也只能一个一个慢慢实现。

“我的意思就是咱们先弄这个白干香干,别看这玩意不起眼,但是要真能做出来,再想办法卖出去,咱们大队肯定可以发展起来的。”

到时候大队好了,公社看到大队的变化,有利可图,资源也能像现在偏向其他大队一样偏向他们,就算公社不偏向他们,他们手里有了钱,自然也就是有了话语权,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周记沉默片刻,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如此没用,也再次遗憾,谭媛居然是今年才下乡的新知青,要是再早几年就好了。

早几年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了精力。

不过他没有精力不要紧,林国安还年轻,还有他的儿子,他儿子也还年轻冲劲足,是时候让他从部队退下来回来接他的班了...

周支的想法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也就意味着周支的儿子命运也从此刻开始彻底发生了改变。

“支,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有没有机会?!”

谭媛期盼的歪着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看向周支,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个老人才是大队真正的一把手,她跟大队长两个人再怎么也绕不过支去,支要是不同意,事情可真就麻烦了。

好在周支只是赞同的点着头,以此表示自己对谭媛想法的肯定。

“你们年轻人想干尽情的干就是,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做的尽管提就是。”

“张叔,咱们大队账上到底还有多少钱来着?”

既然支都已经发话,那谭媛就真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时间紧任务重,她当然要抓紧一切时间,做这些事情的关键那不都是钱?

不管是包装袋,还是做豆干用的油,大队收黄豆,还是请人工做豆干,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需要用到真金白银。

哦,人工暂时不需要,人工可以用大队的工分抵扣,这也算是节省了一项开支,这么一想,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可她这话明显是戳了张会计的肺管子,大队有多少钱??他一点都不想提...

周支也知道大队账上的钱不过就是小猫两三只,不知为何,他羞愧的别过脸去。

他是大队的第一任支,这么些年了,没有带领大队往好的方面发展,现在大队的后生们想要做点对大队有利的事,账上却没什么钱,他能不羞愧嘛。

果然,人老了就得服老,该退休就退休,把位置腾出来给有能力的人坐,打定主意,周支站起身来。

“老张,好好配合小谭知青,我手上还有公务就先走了。”

公务是他胡扯的,他能有什么公务,不过就是打算回家往部队去一封家,顺道再给自己的老战友写一封许久没有的联络感情的信件罢了。

原本三个人的房间突然就剩下两个,张会计觉得空荡荡,还觉得这个周支有点忒不够义气。

转头一看,又对上谭媛虎视眈眈,又充满了狼性的眼神,他叹了口气。

这个人迟早要丢,早丢晚丢都是丢,再说了丢人的也不止他一个,还有整个槐荫大队的领导班子,他就是个会计而已,没什么可回避的...

话虽这么说,可当他真的把账本放在谭媛面前的时候,看到谭媛那突然变得沉默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谭知青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娃娃, 她不会被眼前的困难吓跑了吧...

大队这么些年,才终于出来一个有可能会带大队,带社员们走出困境的好苗子,她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了吧...

张会计心里毛毛的,脑子以前所未有,最快的速度转动着,就想着此时此刻,他应该说些什么话,才能让谭媛对他们大队恢复一点信心,带他们实现那幻想中的美好未来。

人年纪大了,脑子难免生锈,好不容易想到了一句,刚要说出口,就看到谭媛两只手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行了,我知道了,我回去再仔细想想!张会计我先走了!”

说完根本不管张会计是什么反应,抬起腿就往外头走,刚走出办公室的大门,又想起自己的豆腐没有拿,又赶紧返回办公室拿豆腐。

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办公室内又留下张会计一个人,还有他头上那为数不多的头发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