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宫阙的李义府,漫无目的的走着。

踱步间,竟然来到了波斯使团下榻的驿馆。

鬼使神差敲开院门,李义府自顾自的进入驿馆之中,正好遇上波斯人享用晚餐。

择日不如撞日,俾路支对李义府的到来虽然很意外,但还是邀请李义府入宴。

“李参军,我看你的表情很是忧愁,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俾路支为李义府斟满一盏酒,自己也举起同样的波斯美酒,品味来自万里之外泰西封的家乡滋味。

"哎!"李义府憋着闷气,也不推辞,直饮下一盏美酒,仍寡淡无味,连饮三盏,方才开口:“楚王被天子召还……而今基业,尽付他人之手!”

“我等奋死百战乃取安西,却横遭天子所夺,奈何!”李义府又灌了一口酒,唯有面对外人,李义府才敢将心中的话语和盘托出,而不用担心被人告密出首。

毕竟,谁愿意相信一个外人的话呢?

某等奋死百战乃取安西,天子一封诏,大王便心甘情愿放弃基业,返回长安。

让随大王征战的将士做如何想?

某等豁出性命,远赴万里,又为的是什么?

李义府只觉心中块垒积郁,难以承受。

俾路支默默聆听,任由李义府将自己的美酒喝光,等到众人离去,方才对李义府说道:在我们波斯有一位君王,从前是边疆的总督,宁愿放弃边疆的一切权力,只为

获得进入泰西封的机会,而在十几年后,这位总督成为了波斯的众王之王。”

“你是说……”李义府忽然眼前发亮,紧紧攥住俾路支的手,眼中绽放着异色神采,似乎深入思索俾路支话中深意。

“我只是讲了个故事,什么也没有说。”俾路支笑着摇头,否认自己曾经对李义府说了什么话。

而李义府心领神会,站起身来,对俾路支拜了一拜。

李义府心中,已然多出了四个字:以退为进。

“俾公之义,义府存心不忘,若来日有所急难,义府必竭力以报!”

言罢,李义府起身便走。

然而,刚刚迈出几步,李义府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足发软,眼皮沉重,无论如何也难以睁开。

此时此刻,他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美美的睡上一觉。

“波斯酒性烈,入腹如火……不是什么人都能饮的。”说着,俾路支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缓缓饮下喉头。

“来人,搀唐人去房间休息!”

迷醉中,李义府只觉身子被人搬动,就像一根巨木,被匠人肆意移动。

短暂的移动后,李义府感觉身子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之上,什么也不想一口气睡到天明。

梦中,李义府的思绪飞舞。

大王之所以返回长安,便是为了接近政治中心。

看似放弃了安西的基业,但是所获得的优势,是身处万里之外的安西,无论如何也难以

匹敌的。

朝廷的一切决定,二十日后才能抵达安西。

二十日功夫,木已成舟。

安西都护府毕竟不是陕东道大行台,而西州比起洛阳也相差万倍。

与返回长安相比,安西的基业,不值一提。

如果能够携带功勋趁势回到长安,比能引起四方瞩目,即便是天子,也不敢等闲视之。

这一切,都是筹码!

政治交换的筹码。

李义府在梦中,忽然有所明悟。

一切,都可以被当做筹码交换,只需看合不合适。

“大王……”

李义府梦中迷迷糊糊念叨,在数次高呼无人回应后,李义府的鼾声便起。

大王下令王府属官,欲归者归、欲留者留……便是择取诚臣。

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

唯有同心同德之臣,可以与大王共患难,同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