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大地之怒

震动，这是所有人历经一生都没有感受过的震动。

那一刻，脚下的大地好像一个苏醒的巨人，朝着天空咆哮。它的身躯是如此伟岸，山岳江河也为之倾倒逆流。又好像有巨兽从地下钻过，他宽阔如山坚硬如钢的脊背在地下拱起，将几万吨的土石顶起，像抹平灰尘一样清除林地、摧毁丘陵。教众们仿佛看到了愤怒的神灵降下了神罚，它挥舞起能贯穿苍天和海洋的巨刃，深深的插入大地，将整个世界搅动，让无数生灵哀鸣。

许多人都站不住脚倒在了地上，他们耳边传来胜过雷霆的巨大轰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好像他们所认识到的世界就像一个皮球一样被顽童捏在手里，奋力的在地上拍打。

支撑帐篷的简单支架在大地震动的一开始就纷纷倒塌，篝火上的炖锅在震动中倾倒，带着火焰的木炭直接散架，带着火星滚动的到处都是。远方士兵们巡视时休息的木质哨所就像被飓风折断的旗杆一样被折断，就像那些因为生长的太高大而在这巨变中倒下的树木，人类认为他们能伫立几十甚至上百年，但在这次自然的愤怒之中，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脆弱。

人们惊慌失措，看到世界的震颤却又无能为力。许多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帐篷压住，但是地面的震动却让他们的身体本能的留在原地不敢行动，即便有的人迈出了步子，也会很快摔倒在地上。还有些被身体下面的异动惊醒，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之后茫然的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变动。

奈尔达被惊醒了，她惊恐的望向四周，坐着的凳子也开始乱晃，整个世界都在震荡，即便是她这样一个见识远超普通平民的贵族千金，也在自然界这个庞然大物的怒吼中颤栗不已。她紧紧的抱住孩子，站了起来，而凳子下一秒就翻了过去。但是震动依然在继续，她在这天旋地转中搞不清方向，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在地上。但这时，一双臂膀搂住了她，拜伦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妻子，并且在她耳边轻语：

“没事的，亲爱的，不用怕，有我呢。”

两人紧紧相拥，拜伦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妻子身上的颤抖感，他不意外，因为他的手也在发颤。大地震在他的世界当然也存在，他的祖国就在数十年前发生过一场毁灭了一整座大城市的可怕地震，而且在他小的时候就从电视上见到了千里之外另一个地区的可怕遭遇，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这种可怕的灾难离他并不遥远。而这次地震，则是让他真正领教了这可怕灾难的真正威力，即便他能发现先兆，即便他认为自己尽最大能力做好了准备，当大地真的开始晃动时，他还是感到发自内心的无力和恐惧。

人们在恐慌之中整整度过了三十秒，听起来是如此短暂，但身处其中的时候，却感到这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长。

终于，大地的愤怒逐渐消退了，好像得到了充分的宣泄一般，人们脚下的土地重回寂静之中，陷入谁都不知道何时会再次醒来的沉睡之中。

人们惊慌未定，他们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足足等待了差不多一分钟之后，拜伦终于抬起了头，但拥抱自己妻儿的手臂依然没有松开。

“地震停下了，赶快救人！”

拜伦的话语惊醒了那些不知所措的民众和士兵，人们慌忙赶到自己家人所在的帐篷旁边，翻找救出被压在底下的人。幸运的是这些帐篷并不是木石所造的房屋，也不是陶瓦片制作的屋顶，破布和简单的支架没什么重量，人们很容易就能翻开那些倒塌的破烂，把受到严重惊吓但伤的不怎么重的人救出来。而有些被压在底下的人，也能自己挣扎着爬出来，如果不被断裂的木棍割开血肉，基本都没有性命之忧。

帐篷外的几千人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才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帐篷群之中把其余万余人从中救出，现场依然是混乱一片，但除了一个在地震中摔倒结果摔破了脑袋而死的农民、一个大动脉被木头支架插穿的矿工和几个在地震和救人过程中被踩踏致死的人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因此而死。

“感谢天父，感谢拜伦大人，他们救了我们的命，否则我们肯定死在这灾难之中了。”

“我们该回去！我们要回家看看！我的房子还在镇子里！”

“有人吗？有医生或者剃头匠吗？我老婆手上了！”

“天父啊，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您要如此惩罚我们”

杰姆斯马上带着他的学生们开始救治伤员，这是他自从行医开始见过最大的阵仗，上千人在地震当中不同程度的受伤，倒塌的帐篷，压在自己身上的其他人、摔倒和硬物砸落，许多人因此而受伤，混乱之中的踩踏更是让不少孩子受伤，营地之中到处都是小孩的哭声。

人群变得有些混乱，士兵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下手，秩序接近崩溃的边缘，人们的情绪爆发出来，许多人都要离开，很多人挤在一起，人们到处乱跑，黑灯瞎火的很快就引发了其他的伤亡事故，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呜———”

但就在这个最危急的时刻，一声悠长的号角声贯穿人群，庞大的营地就像刚才被地震所震惊一样被这号角声所震颤，他们纷纷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在一个临时用杂物堆砌的高台之上，法提斯正拿着最大号的号角买命的吹，而他们的领主，带领他们逃出生天的拜伦大人正站在高台最顶上，旁边是举着火把的波尔查和贝斯图尔。

“我的子民，还有那些听从我的建议来到此地的人们，请听我说。”拜伦拿出了一个铁皮喇叭，这是他让铁匠为他专门做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就像我最糟糕的猜想那样，大地向我们宣泄了它的愤怒，灾难就在我们眼前降临，或许这是神灵的惩罚，又或许这是什么其他的灾祸，如今都已经不再重要。我的担心是对的，我之前确实骗了你们，让你们来到此处，但这一切值得，我的谎言也能得到你们的原谅，当这世界倾倒之际，唯有我们幸免于难。让我们为这世上因此而受难之人进行祷告，愿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当我们为我们的幸存而欣喜，为逝者而缅怀之后，不要犹豫、不要迟疑、不要沉浸于恐惧和悲伤之中，因为我们要做的还有许多，灾难结束了，但重建才刚刚开始。”拜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之后抬起一只手，非常严肃的下达了地震之后他的第一个命令。

“伤员赶快原地救治，把马车上能用的东西都拿出来，我们要在这建造庇护所，为所有到此的难民提供保护。留下500名民兵维持秩序，其余的民兵和所有还有力气的男人都跟我一起来，我们得回趟镇子还有城堡，组建救援队，把阿米拉和其他地方能抢救的东西和人都抢救出来，但愿那些地方如今没有人在。战团的骑兵连队立刻出动，我们不知道这场灾难的范围又多大，你们去加米齐堡侦查，千万不要让我们的敌人抓住我们最虚弱的时候发起攻击！”

如今拜伦的命令，就像神谕一样不可置疑。人们相信拜伦的话，坚信这位尊贵的大人就像救世主一样让他们躲过了宛如末日般的灾难，就像传说中那些得到了先兆的圣人一样挽救万民。

在他们当中，一位虔诚的神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此之前的一生中，他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信仰，对贵族领主乃至国王都不屑一顾。他坚信在这看不见光明的乱世之中，定然会诞生一位救世主，拯救卡拉迪亚的千万民众。而今天，他亲眼见证了奇迹，他见证了一场称得上神罚的灾难审判，以及一位得到了预兆的救世者的诞生。在他那浑浊的双眼之中，圣光已经笼罩在拜伦的身上。

“愿圣灵保佑您，拜伦大人，您是救世主！天父的信徒啊，睁开眼看看吧！我们所寻找的圣人就在这里，刚才圣灵显圣亲吻了他的肩膀，他就是天父制定的选民，他将带领我们走向繁荣与辉煌！圣徒拜伦，天父忠实的仆人永远跟随您！”

神父虔诚的跪了下来，随后那些虔诚的南方老妇人跟着跪下，随后是那些低级教士、女性教徒、男性教徒、照着学样的小孩、以及那些不是那么信教的人都跪了下来，他们虔诚的向拜伦送上祝福。而那些没有下跪的人，也绝不是对拜伦持有不好的看法，而是他们已经开始重建帐篷，安抚牲口马匹，他们简单的打点好行囊，随后就和家人们告别。他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当拯救了他们生命的拜伦大人发出号召时，他们唯一的回应便是“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