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那首诗写的一样:你站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却把你看作风景。

就在苏默无耻的再次剽窃了人家的口号,把自家老丈人忽悠的找不着北了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被剽窃的苦主已将他当做了目标,斗志满满的准备怼他一怼。

时间退回半天前……

京城杨府。

年仅十二岁的杨慎手拎着袍角,脚步匆匆,一脸斗志昂扬的从大门外冲了回来。迎着他的老家人险些被他撞得一个跟头,好歹杨慎还算灵巧,一伸手赶忙将其扶住。

“乔叔,我爹可在?”年少的杨慎顾不得旁的,急急的向惊魂未定的老家人开口问道。

乔叔一脸懵然,下意识的点点头。

杨慎便拔腿又往里跑,总算回过神来的乔叔悚然一惊,连忙在后急叫道:“少爷,不可!老爷在会客呢……”

杨慎却哪里理会?口中随意应着“知道了”,脚下却片刻不停,如风一般跑的不见了踪影。

后边老家人目瞪口呆,半响才喃喃的把后半句话吐出:“……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啊。”

可惜,杨慎哪里还听的到?父亲杨廷和虽然身不在显职,但却在士林清流中极富盛名。往日里时不时的便有客人来访。或达官贵人、或名流显贵,正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

杨慎见的多了,早已麻木不觉。更尤其是,以他少年神童之名,每次都能给父亲很是长脸,屡屡获得载誉良多。父亲虽然总是谦逊自守,但是杨慎却能从父亲眼中看出,那满是欣慰满意之色。

所以,老家人所谓的“有客人”,在杨慎心中浑不以为意。一连穿过两道门廊,兴冲冲直趋后花园而去。他知道,父亲最喜在那儿会客。

几碟小食,清茶一盏,又或浊酒一壶,围案而坐。或唱词相和,或以诗下酒,清风满怀,花树在目,尽显名士风流。

杨慎对此也是极喜欢的,心中也未尝不以此自矜。只觉若论及世上读人,采学识且不谈,单就这份雅骨,最肖魏晋之风的风度,自家父子若称第二,世上绝无人敢称第一。

而且即便是论采,杨家父子也是绝对站在巅峰之上的。父亲身为天下名流,被天子寄以厚望。自成化十四年高中之后,当即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后又升翰林检讨。

及至宪宗崩,当今天子继位,随又升任翰林修撰,负责编撰《宪宗实录》和《会典》;四年,《宪宗实录》成,因功升翰林侍读,改任左春坊左中允,侍奉皇太子朱厚照讲解、读,妥妥的天子近臣了;

去岁,又被天子派去与当朝次辅、大学士李东阳一起,共修《大明会典》一,声斐然,由是更上层楼。

父亲如此显耀,作为儿子的自己,也是不甘于后。虽因年幼尚没参与科考,但川中神童之名,却通过一系列的诗词,早已传遍京畿,甚至引得大学士李东阳都以“小友”称之。

可以说,这之前他杨慎的名声,绝对称得上闻名遐迩,当世之人,莫不以国朝百年不遇的奇才视之。

然而,但是,就在杨慎自己都有些飘飘然的时候,忽然冷不丁半路蹦出个叫苏默的人来。接连几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出世,再加上十余首古怪的俚词小调,愣是闯出诺大的名声来,隐隐竟有盖过他杨慎的迹象。

不得不说的是,别的且不论,单就令其成名的那首《临江仙》,杨慎还是很有些赞叹的。但也就是赞叹了,更多的,却是嗤之以鼻。至于原因,很简单。那首词虽然大气恢宏,意境深邃,然则正是如此,以苏默的年纪,便有些头重脚轻、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了。

一个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如历经了人世间无数起伏后的嗟叹和了悟?

所谓诗以言声,歌以咏志,没有深厚的人生经历,便再如何华丽的深沉,都不过是矫揉造作罢了。故而,杨慎对此很是不屑,哪怕那首《临江仙》确实惊才绝艳。

好吧,不得不说,杨慎不愧为以后的绝代大家,眼力之毒,虽尚在年幼便已如此了得。

要知道,这首《临江仙》虽然是他的名作,但却是在数十年后,他在政治上几经起伏,历尽了人间波折之后,才心有所感悟,激愤失望之余创作出来的。

苏默强行抄袭,固然震惊了无数人的氪金狗眼,但也在真正的大家眼中,落下了极大的破绽。

只不过相互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瓜葛,诗词本身也确实惊艳,也就没有谁闲的蛋疼,跳出来鸡蛋里挑骨头,指摘其中的短漏罢了。

但是这在亦如苏默一样的同龄人,同样顶着少年奇才的杨慎眼中,自然就不会被那么厚待了。所谓人相轻,即是如此,却是并不关年纪大小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