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敏锐而脆弱,曾经再好的关系、也顶不住嫉妒侵蚀,侏儒很快开始与裴南疏远。

少年人也总是迟钝而笨拙,裴南不解其中意,他彼时已然沉浸在了修炼之中,对于师兄的怪异并无太多猜测与理解。

于是,二人渐行渐远。

如果故事只到这里,无非就是一个天才师弟与一个愚钝师兄,他们或许会在多年后和解、在一杯酒中释怀,也可能老死不相往来,某一年师弟迎着万众、站在光芒中时,师兄会在人群中黯然转身,从此消失不见。

但他们有个疯师父。

“焚心炼神大法,要的就是折磨,不仅要学会承受折磨,更要学会折磨人。”

侏儒坐在楼顶,笑道:“咱的裴师弟成了才,自然不能再做受折磨的人,也会学会折磨人。”

裴南低着头,没有说话。

“师父就两个徒弟,那你,当然只能折磨我喽——这又是师父的命令,你没法子的嘛。”

侏儒一摊手,仍在笑着,语气却早已冰冷如刀:“更何况,我这师兄早已多年不曾与你说话,咱俩形如陌路、早已不复幼时亲近,魔道中人即使是亲爹亲妈、该杀也得杀,对师兄下手又算得了什么?”

“……”

裴南终于开了口,他缓缓道:“我对你的折磨,远不如师父当年所为。”

“哈哈哈哈哈!”

侏儒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瞪圆了眼、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无比的表情:“但你他妈是裴南啊!咱们那时候说过什么?天塌了也得替对方顶着!结果呢?你他妈连质疑一下都没有就下手!”

“呼……”

侏儒长吐了一口气,迅速恢复了平静,悠然道:“这样也好,没有你做的这些事,我那天也不会想得开、也不会有今日。”

直到这时,一直听着的朱虞,才疑惑开口:“大哥,所以……他后来做了什么?”

“他逃了。”

裴南平静道:“我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想逃很久,并且,也真的逃了。”

“我不逃做什么?留下来陪你们师徒当玩具么?”侏儒阴森地笑着:“你们折磨了我这么多年,还不让我逃么?我不仅要逃,还要报仇!”

报仇。

他确实报仇了。

有时,并不需要杀父杀母杀妻杀儿的血仇,也可以让一个人产生滔天的恨意。

侏儒的天资并不差,仅仅只是不被师父喜欢。

离开师门后,他爆发出了可怕的狠意,为了变强不择手段,用了一些年、又一些年、再一些年……真的变强了。

“然后,我就找了回去,费了半条命,杀了师父。”

侏儒轻飘飘地说着,像是在聊喝一杯茶的事:“但裴南,我可不舍得杀你。”

裴南抬起头,目光阴冷。

“你不是不舍得。”

他沉声道:“你只是没折磨够。”

“哈哈哈哈,当然!”侏儒抚掌大笑道:“我们这么熟呢,我知道你的妻儿在哪、知道你的红颜知己是谁、知道你最喜欢的弟子是哪几个、知道你想要什么、知道你仇人是谁……”

“更重要的是!”

他笑得更开心了:“你根本不敢惹我!你见到我,只能跪着磕头!你怂!你怂得要命!你就是个废物!我不杀你,你便要时时刻刻怕我惧我!这才叫折磨啊!你在师父那学的都是些什么垃圾!”

听到这,朱虞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转向裴南、轻声问道:“大哥,这人很厉害么?”

“啊!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

侏儒一拍掌,随后笑问道:“裴师弟,要不,你来说?”

“唉……”

裴南叹道:“他的名字,是太叔钟。”

“太、太叔钟?!”

朱虞大惊,浑身一颤:“黑浮屠九老之一?!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