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张氏和曼姝嫣说说笑笑,周围仆从手里提了各式各样的衣裳手饰、钗环脂粉,曼妃嫣和花莺儿跟在她俩身后慢慢走,脸色越来越阴郁。

西市是长安城中与东市并称的繁华商业区,大大小小的店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挑得人眼花缭乱,张氏和曼姝嫣已经买了许多,犹嫌不足。

眼看斜阳映着垂影的朱楼,街上行人愈少,曼妃嫣渐感焦躁不安。

花莺儿看她一眼,小声,“西市到城东春明门,少说也得一个时辰,我看这二娘就是成心的,成心不让你去给夫人祭奠。”

曼妃嫣脸色黯然,转眼凝视两人说笑的背影,半晌才嗫嚅上前,“二娘,天色不早,你给我娘买的东西……”

她不好意思说下去。

张氏驻足回身,恍然大悟状,“唉呀,你不说,为娘倒是忘了,这这……这可如何是好?眼看这天就快黑了!唉呀,你们怕是去不成了!”

花莺儿气得牙根儿直痒。

曼妃嫣默然,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二娘恕女儿不能再相陪,我和莺儿先去城东给母亲上祭了。”

张氏连忙摆手,“快去吧去吧,再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花莺儿剜着她直瞪眼,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曼妃嫣强拉她往回走,路上遇到停着一辆马车,上前问询车夫,“这位大叔,请问一下,现在还去东郊吗?”

中年汉子叼着根烟杆子,上下瞅她两眼,咳嗽两声道:“都不看这几时了,不去不去,去了就回不来城了。”

花莺儿看出他有意刁难,想坐地起价,拉曼妃嫣转身就走,“他不想赚钱,那便作罢,咱再问问别家去!”

那中年汉子立刻拉住花莺儿翠色衣袖,“哎哎,这姑娘性子也忒急了些,这有话好商量嘛,好商好量的,啥事不成?”

停顿两下看她脸色,“不过你们也知道,这大会儿确实是晚了,这到东郊起码也得一个时辰,去了天就黑了,何况那地儿两边都是坟,大晚上的,多晦气多阴森,所以说这价格上嘛……”

他斜斜小眼睛,曼妃嫣已了然,上前一步好言:“大叔你说说,你想要多少?”

这大叔作若有所思状,半晌终于开口,“姑娘,我瞧你手上这镯子倒是不错,是这样,我是个穷汉子,眼瞅过几日就到女儿节了,我想给我娘子带件礼物,但是太贵重的,我又买不起……”

曼妃嫣见他一双眼在自己手腕镯子上打转,立时从腕上取下,“难得你如此珍视你娘子,拿去吧。”就要递给车夫。

花莺儿忙挡住,“小姐万万不可,这东西贵重,是上好翡翠,不过就是从西市到东郊,也值这镯子钱?他既不肯拉,咱再找找别家去。”

曼妃嫣不以为然,“不要紧,府中这东西多得是,就给他吧。我看重的,是他对他娘子的这份心。”

车夫一边听她说,一边摸摸下巴打量她浑身衣饰,笑嘿嘿,“还是姑娘你善心。”斜花莺儿一眼。

收了玉镯,套好马,看两人上了车,便驾车东行,穿过一条又一条大街,天色渐渐晚下来,还好城门没宵禁,顺利出了城。

来不及多说几句,花莺儿备好香火瓜果,曼妃嫣点纸叩头,两人匆匆忙忙往道上赶,生怕迟了城门宵禁,晚上就回不去了。

车夫倚马等她俩,她俩匆忙爬进车厢。

花莺儿拉开车帘,“好了,赶紧回去吧!”

谁知车夫却打起烟袋来,慢悠悠:“干了一天活,太累,容我先抽袋烟。”

曼妃嫣和花莺儿对视一眼。

曼妃嫣不安,“麻烦车夫快点发车,一会儿宵禁可就麻烦了。”

车夫懒洋洋:“我都说过,先容我抽袋烟!我这浑身上下要是不舒服,就不愿赶车。”

两人又互相看一眼。

花莺儿立时有些气恼,“你什么意思?成心刁难是不是?”

车夫也板起脸孔,“姑娘你说的这是何话?什么叫成心刁难?我已说过,累了不想赶车。”

曼妃嫣低眉,沉默不言,半晌方道:“大叔,我们两个女孩子,这万一宵禁,在这荒郊野外,实是多有不便,麻烦你行行好,赶紧赶车吧。”

“这姑娘说的听起来倒像是人话。”他嘿嘿冷笑,但仍没要坐上驾驶位的意思。

花莺儿怒气勃发,“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曼妃嫣紧了紧她手,转眼看向车夫,好言:“你是否觉得那镯子不够,不够我还可再加。”

花莺儿一把握住她准备打开包裹的手,“这人就是成心想讹咱们,小姐你给他那玉镯,就算拿当铺,好歹也值三二百两,都能跑几十趟几百趟车了,他这就是存心讹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