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姿把拖鞋放在蒋超面前,没抬头看他脸,自顾道:“你不是有事来不了吗?”

她在给他提醒,省得待会儿在余柠面前说漏嘴,蒋超没回应,脱了运动鞋换拖鞋。

从大门口到厨房门口,总共就够蒋超迈两步的距离,付姿侧头对厨房里的人说:“给你们介绍一下。”

余柠抬头,蒋超侧头,两人虽然隔着半边厨房门,可总共就巴掌大的地方,他们相隔也就两米远,余柠系着围裙,右手拿着锅铲,脸上带笑,只是在看见蒋超的三秒后,笑容从有到无。

付姿没想到余柠会是这样的反应,下意识抬头看身侧,蒋超成天一副看破红尘的脸,不是淡就是冷,可此时,他的冷淡也掩盖不住意外,虽然一声没吭,可付姿能从他僵硬的表情上,清楚知道,他没在呼吸。

余柠的反应就够让付姿惊讶的,再加上一动不动却兵荒马乱的蒋超,付姿站在两人中间,忽然觉得自己才是最无措的那个。

狭窄空间里,同时一声不响的三个人,付姿听到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声,人心难测,但狗心就很好测了,古牧闻到灶台上的排骨香,摆着宽大的身体,毫无预兆地,突然前腿一跃。

它想跳上灶台,但却一爪子搭在灶台边的砧板上,瞬间,弹起的砧板撞到炖锅把手,火上的锅明显一晃,余柠赶忙慌里慌张地伸出手,一边按着砧板,一边扶着锅。

付姿也吓了一跳,可刚张嘴还不等出声,一道人影迅速从她身边擦过,眼看着菜刀从砧板上往下掉,很容易砍伤余柠的脚,付姿以为蒋超会拉开余柠,谁想到……他竟然直接用手去接刀。

小时候看武侠片,里面总说空手夺白刃,付姿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有人徒手去握刀的,她家的菜刀不是宽背,最宽的地方只有五六厘米,更像是大号的水果刀,看着蒋超毫不犹豫的一把握在刀刃上,付姿那声没发出的提醒,彻底淹没在震惊和恐惧里。

她家的厨房是真的很小,小到余柠,蒋超和一只大古牧挤在里面,就再也站不下第三个人。

砧板一半悬空,一半被余柠按着,灶上的锅也是有惊无险,四平八稳地安放在原处;蒋超明显吓着了,白着脸握着刀,待到回过神后,当即给了弟弟一脚。

“嗷~嗷,嗷~~”

弟弟从来没被蒋超打过,像是被歹人给偷袭了一般,扑腾着往厨房外面钻,地板滑,狗又急,拐弯的时候撞在付姿腿上,她微微蹙眉,果然一百多斤的狗没有一百多斤的人撞人疼。

蒋超刚刚冲进去的时候,手肘撞到她胳膊,她现在都还疼。

始料未及,兵荒马乱,鸡飞狗跳,尘埃落定,整个过程,发生在几秒之内。

付姿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余柠道:“没事吧?”

余柠把砧板推回灶台上,“没事儿。”

说完,她从厨房出来,径直往客厅沙发处走,拿起外套,余柠转身道:“不好意思,今天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我给你买了嗓子的药,你一会儿把药吃了。”

拿出自己的鞋,余柠脚跟都没等踩下去,人已经惯性往外走,付姿觉得,她甚至想跑。

余柠离开后的不知第几秒,厨房传来动静,蒋超走出来,他不说话是正常的,追出去…也是正常的,只是他没换鞋,穿着付姿家的拖鞋出去的。

转瞬间,只剩付姿一个人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她抬手把门关上,一转身,看到弟弟在地毯上趴着,脑袋耷拉在前爪上,虽然不会说话,但肉眼可见的委屈。

要走就一起走,把狗留她这算什么?

一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付姿被顶得胸口生疼,鼻子一酸,眼前视线瞬间模糊。

唇瓣紧抿,付姿忍着没哭,哭什么,哭给谁看?

迈了三步,付姿重新回到厨房,到吃饭的时间了,她要吃饭,厨房里很香,不是熟悉的饭菜味,北方炖菜和南方不一样,台面上还有很多准备完没炒的菜,地上有些脏,都是从砧板上掉下来的东西,当付姿看到那零星几滴鲜红时,再也没绷住,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她知道蒋超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女生,她也知道他曾经对那个女生做过很多不好的事;

她以为蒋超为她跟别人动手,这就算自己人,可如果今天是她站在厨房里,蒋超不会空手接白刃,他只会一把将她拉开,然后再喷她个狗血淋头;

她以为蒋超没把谁放在眼里,现在才知道,只是他目光所及的这些人,都不是他最在意的人;

她以为,没有特例,当个最亲近也挺好。

她以为……有些人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

“呼……”

闭上眼睛,心疼到极处,付姿也没有大声宣泄,只是张开嘴,慢慢呼吸,有些事,她早知道,比如她跟蒋超做了这么多年好朋友,好兄弟,如果他对她有意思,一句话的事。

而她,不是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只是更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睁开眼,付姿走进厨房收拾东西,擦地的时候,她故意垫了很多张纸,她怕血,擦完又拿消毒酒精喷了好久,确保连味道都不会留下。

家里有狗粮,付姿用食盆装好,拿出去喂弟弟,弟弟吃东西风卷残云,付姿牵着它出门,给蒋超发了条微信:【弟弟我给你送回家了,鞋也给你带回去了,你等下直接回你自己家就行】

她跟蒋超住的不远不近,来回路上一个小时,重新回家,付姿把门锁了三道,一个人上楼,躺在床上,蒋超没回微信,意料之中,她人有些累,想睡一觉,沈冬蕊说,只要睁眼天还会亮,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