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超发愣,不知被付姿的表情伤到,还是被她口中的话伤到。

原来她不是开玩笑,纵使两人开过一万次以上的玩笑。

好半晌,蒋超开口,声音很轻:“你真跟他在一起了?”

付姿眼前蒙着一层薄雾,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她不敢出声,因为细小的刺激都会让神经绷断。

蒋超一眨不眨,眼白肉眼可见地充血变红,付姿从没见蒋超哭过,可他此刻眼里分明噙着泪。

付姿的心奇异的安稳下来,偷偷深呼吸,待到情绪稳定,她开口道:“有些话这么多年都没说出口,那就证明不能说,说出来怕是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蒋超眼睛越来越红,他以为自己会发很大的脾气,可事实上他声音低到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你在报复我?”

付姿没忍住扯起嘴角,“我一时间听不出你在侮辱我,还是侮辱谢施与。”

蒋超喉咙哽地发疼,声音很低:“他哪儿好?”

付姿:“他喜欢我。”

蒋超毫无顾忌:“我也喜欢你。”

付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容里有滑稽,有讽刺,就是没有开心。

蒋超知道她在讽刺什么,主动道:“我欠余柠的,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做过很多缺德事儿,唯独在她那遭了报应,刚被送出国的前两年,我耿耿于怀,总想再找她要个说法,后来我去冬城找她,时隔两年,她见我还是跟见鬼一样,她从来没喜欢过我。”

“我跟她说,如果再见面,一定不是我想见她,在你家里看见她,我第一反应就是想跟她说话,问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以前的事儿还记得吗,我记了挺多年,现在也不欺负人了,以前的事儿能不能一笔勾销?如果她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帮她。”

“我承认,我就是自私,我想要个心安,有些东西记了太久,我也分不清什么时候是喜欢,什么时候是后悔,我就是特想让余柠看一看,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当众骂我是垃圾的时候,我一瞬间想到高中时我当众欺负她,你说报应也好,活该也行,反正气头过去,我觉得我多少还了一点债,没以前那么欠她了,尤其她托你告诉我,她没搞清楚就骂人,她是垃圾。”

说到此处,蒋超嘴角扯起,轻笑道:“她还跟高中那会一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就认,挨打就立正,她是在敲打我,人得这么做。”

“我没让她变成一个不好的人,这是我最庆幸,也是唯一的心理安慰。”

蒋超做事向来不解释,哪怕付姿跟他认识这么久,也没从他嘴里听到有关余柠的丝毫,这是第一次,八成也是最后一次了。

付姿猜到蒋超后面想说什么,她先开口:“如果我是余柠,我也躲着你走,我就是比她运气好,认识你的时候,恰好赶上你想当个人,你帮我不是因为我,那天是个人你都会帮。”

“年轻时春心萌动小鹿乱撞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喜欢过你也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兄弟做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你现在也别说喜欢我,尤其在我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会觉得特别别扭,别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

蒋超红眼道:“你真的喜欢他吗?”

付姿肯定:“喜欢啊,他对我很好,说来有点缺德,我还挺庆幸你被关进来的,不然有你在旁边搅合,我未必能看到别人有多好。”

蒋超张不开嘴,心被捅烂了,他怕一张嘴就能吐出血。

付姿眼底的眼泪早就散了,大咧咧的劝道:“你这人我是知道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就是接受不了我突然找男朋友,怕我甩了你是吧?没事,出来后你也找,恋爱一谈,天都是蓝的。”

蒋超心疼到蹙眉,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闭上嘴!”

付姿撇了下嘴角,不是报复,只是坦诚:“谢施与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喜欢就说喜欢,别让人误以为不喜欢;你可以不喜欢解释,但如果身边在意的人误会,你要多点耐心说清楚;不是不欺负人就是好人,知道你不缺人巴结,但以后尽量脾气好点…”

“再遇到喜欢的人,你要主动说。”

付姿发现自己修炼了这么久,鼻子仍旧会酸,不想让情绪高过理智,她很快道:“我走了,还有几天,你照顾好自己。”

她转身开门,这一次,蒋超没有拦她,房门关上的刹那,付姿眼前什么都看不到,门内,蒋超憋红的眼眶里,眼泪猝不及防地坠落。

之前他一度以为,自己不当坏人就是个不错的人,可直到这刻才清楚,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喜欢余柠,余柠从未喜欢他;他喜欢付姿,现在,付姿也不要他了。

他这辈子就是命好,要什么都有,可偏偏喜欢的,都不能长久,要是真有因果,现在才是还债的开始。

……

蒋承霖坐在餐厅里跟门姝妍吃午饭,没来由的,他拿起餐巾,掩口打了个喷嚏。

对面门姝妍口吻如常:“感冒了?”

蒋承霖觉得不大对劲儿,这种感觉很难说,人会在某一瞬间想起身边亲近的人。

“好像有人在想我。”

蒋承霖想到付阮,想到蒋承希,再不然就是蒋超。

门姝妍垂目切牛排:“你说过敏我都忍了。”

蒋承霖随口打赌:“五分钟内肯定有人给我打电话,赌不赌?”

门姝妍没抬头:“别说你的手机,我五分钟内都能接到电话。”

蒋承霖笑道:“一分钟。”

门姝妍:“十秒。”

蒋承霖正要说这样就没意思了,刚要开口,手机响了,付阮打来的。

身边除了门姝妍没别人,蒋承霖接通,肆无忌惮的叫道:“老婆。”

付阮一听,还以为蒋承霖一个人,直截了当:“晚上来找我,我想你了。”

她声音有些低,带着钩子,蒋承霖当即起身,迈步往外走,门姝妍虽然没听到付阮说什么,但看蒋承霖那一脸藏不住的欢喜,她机械地嚼着嘴里牛肉,现在外面都以为蒋承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是为她戴的,她认了。

这事就连门锋和夏洁都很不乐意,但架不住门姝妍仗义,她不是成全蒋承霖和付阮,她是想成全自己,她正在慢慢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