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在啊,喏。”说着,伸手从衣领处往外一拽,将那块玉牌拎了出来。

苏默点点头,又问道:“那卫儿有没有给别人看啊?比如今天刚认识的小哥哥和小姐姐。”

卫儿瞪大了眼睛,摇头道:“没有呀。默哥哥不是说过,谁也不能给看吗?怎么今天的小哥哥和小姐姐可以吗?”

苏默啊了一声,连忙笑道:“当然不可以了,这可是卫儿和默哥哥的秘密,除了咱们俩,谁都不能看。”

卫儿立即重重的点点头,小脸板的紧紧的,“嗯,这是卫儿和默哥哥的秘密,卫儿不会给别人看的。”

小人儿很是郑重的说道,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给别人看到了,就罚卫儿再也见不到默哥哥和杏儿姐姐。”

他说到这儿,眼中忽然露出惊恐之色,小心的看了苏默一眼,小声道:“默哥哥,是不是……是不是你也要不见了,也要离开卫儿了?我不要…….”

他这般说着,大大的眼睛中霎时间浮上了水雾,两只小手下意识的死死抓住苏默的袖子,脸上满是哀求无助的模样。

苏默心中猛的一疼,鼻子就有些发酸。这都多久了,这个小人儿竟然还记得那些往事,可见那些记忆给他带来的创伤有多大了。同时,他也惊诧于这个孩子的敏锐直觉,竟能从自己忽然问起玉牌一事,就感觉到了危机。由此可见,那颗稚嫩的心灵中,不安全感其实从未真的消失过……

“没有的事儿!哥哥跟卫儿保证过的,还记得吗?哥哥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卫儿的,对不对?相信哥哥,好吗?”他轻轻将卫儿拥入怀中,低声在他耳边劝抚道。

怀中小人儿绷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卫儿默默的点点头,出离的并未发出半点疑问。只是那搂住苏默脖子的小手,却是如此的用力,似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今天来的小哥哥小姐姐是坏人对吗?所以卫儿的牌牌不能给他们看到。不然,卫儿就再也看不到默哥哥了是不是?”

良久,卫儿忽然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只是那问题,却吓的苏默险些一屁股坐倒地上去。

“没有……不是,不是这样的。呃,卫儿不要胡思乱想……好吧,那个小哥哥和小姐姐不是坏人,真的。只不过呢,默哥哥看卫儿似乎很喜欢那个小哥哥,怕你一高兴,就忘记了跟默哥哥的约定。唔,默哥哥不该不相信卫儿的,是哥哥的错,哥哥跟卫儿赔不是好不好?”苏默赶紧弥补着。

卫儿微微后仰,认真的看看他脸色,半响才终于点点头。但忽然又道:“默哥哥,要不然,你帮卫儿拿着这个牌牌好不好?这样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苏默一呆,刹那间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撞了一下。苦痛酸涩之余,眼泪差点就绷不住了。这是一份何等纯真炽烈的信任啊,这完全是来自一颗无暇心灵中,全部纯粹的托付。这一刻,苏默真的是被感动了。

他咬牙忍着泪,努力做出一副笑脸来摇摇头,但是忽的心中一动,迟疑了一下,终是点头道:“好,卫儿都这么相信默哥哥了,那默哥哥就帮卫儿先保管着。等卫儿长大些后,再还给卫儿。嗯,哥哥保证,也跟卫儿一样,任何时候都带着他,不给别人看。这样,即便哥哥不在卫儿身边时,有卫儿的牌牌,也就好像卫儿在哥哥身边一样。咦,对了,可以这样……”

他说着,忽的灵机一动,将手上一直戴着的那枚黑塔图案戒指除下来。然后先是把卫儿的玉牌取下,再把那枚戒指绑上,重新给卫儿挂到脖子上。而那方玉牌则另找了一根结实的线绳系好,然后珍而重之的带到自己的脖子上。

“你看。”他笑着跟卫儿说道:“这样,卫儿的牌牌在哥哥这里,哥哥的戒指给卫儿带着。咱们互相带着彼此最重要的东西,这样即便再像之前那般,哥哥出去办事不在的时候,也好像咱们在一起一样。卫儿说,好不好?”

卫儿听的眼睛大亮,欣喜的低头抚摸着戒指,使劲的点着小脑袋,脸上终于再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搂着苏默的脖子,吧唧给了苏默一个响亮的亲亲,然后咯咯咯的发出开心的笑声。

“好了,去玩吧,小机灵鬼。”苏默也开心的笑了起来。能再次看到卫儿如金色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他的心中满满的充溢着一种叫做温馨的欢愉。他只希望,这种感觉的时间是,永远!

至于那枚祖上传下来的戒指,哈,他可从没想过去跟那些个奇怪的组织有什么交集。所谓信物,于他而言,便只剩下一个意义,那就是祭奠。便如普通百姓家常常有代代传承的老物件一样,只是承载着一个家族的追思而已。

看着远处卫儿欢快的身影,听着他不时发出的清脆笑声,苏默静静的伫立良久,脸上露出从所未有的一种平静。直到良久,才终于转为坚定,转身大步离去。

“玉山,玉山!”他回到前院,大声招呼着叫道。

“来了来了。”不远处,传来楚玉山高声的回应,很快,人影便跑了过来。

“少爷,您找我?”楚玉山一手还拿着笔,另一手则执着一本账册,显然刚才正在核算着什么。他被苏默从武清带过来,因为识知字,便被委了账房的职责。但凡关于苏默名下的财物往来、生意进出,全都由他总管着。

这是一份繁重的工作量,但是楚玉山并无半点怨言,反而感激莫名,竭尽心力的扑倒这份工作中,从无半分差错。用他的话说,少爷能如此信他重他,他也必当以死报之才是。

不得不说,古代人之与后世现代人相较,那份质朴的感恩之心,简直天差地远了去。

“咱们西山宅院那边如何了?还要多久才能搬过去?”苏默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开口问道。

今天的事儿虽然没有暴露,但还是引发了苏默足够的警惕。赶紧搬到西山那边,到了那边,大尾巴熊和狼王它们便可以放养到山上去。这样即便朱厚照再来了,也不会一头扎到后面的内宅中去,自然也就最大限度的避免了和卫儿的交集。

至于说朱厚照会不会再这样不闻不问的直闯,这个问题苏默半点怀疑都不曾有。指望着那小太子知达礼,不进后宅,苏默觉得还不如寄希望大尾巴熊不贪吃了来的更容易些。

“回少爷话,宅子那边还要些时日才行。具体时日不好说,怕不得还要个把月的。倒是会所那边已经基本完工了,四海兄那边正在让人选一个黄道吉日,差不多再有个三五日的,就可以正式开门营业了。”楚玉山将笔别到耳朵上,随手翻了翻手中记事簿说道。

苏默微微皱眉,摇头道:“去告诉老孙,会所的事儿可以暂时往后放放,不必着急。让他全力以赴,先弄好西山的宅子。我希望最迟能在半个月内就搬过去。嗯,人不够就多招人,哪怕多花钱也不怕。”

楚玉山啊了一声,并没第一时间回应,反倒是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嗫嚅着似乎欲言又止。

苏默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状,挑眉道:“怎的?有什么困难?”

楚玉山微一犹豫,终是咬牙苦笑道:“少爷,怕是您这要求很难做到。因为,咱们没钱了,无论是多请人还是购置修建宅子的物资,都只能慢慢来,等着几处产业每月的盈余下来,才能进行。”

啥?没钱了?!

苏默当即有些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玉山竟会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话说打从当初刚来那会儿,被赤贫折磨了一段时日外,讲真,苏默还真没再为银钱上过心。

每个月千把两的流水,虽然跟那些个大户富豪们没法比,但是在这个时代,购买力还是非常可观的。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大明朝政还算清明,而且顶着个中兴盛世的名头,虽然时有天灾人@祸发生,但总体上而言,却远未及数十年后那般窘迫。

此时以一户三口人家而论,十两银子便能宽宽裕裕的过下来一年。那么每月千两的银钱,绝对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这个余还是很宽裕的余。

可咋就忽然成了没钱了呢?苏默有些懵。

“……此番全家上京,路途虽近,但一路靡费却也不少。而少爷之前传闻失踪,四处寻人打探消息,又是花费了一大笔……及到少爷回来,为了令岳及唐先生之事,上下打点则又是一笔支出…….

还有,少爷接连买下两处产业,这所有的置办、人员安置、物件购置,更是……

……..前番,还有给少爷提亲送去程府的礼金,几乎已是将最后的一点积蓄用光。

如今几处产业所处,早已入不敷出,所有各项支出,大都靠着四海楼那边每日的结余暂时支撑着。

就这样,连少爷马上再要去王家提亲的聘礼,都要左右支咄。所以,少爷啊,您要求西山那边加快进度,这事儿……唉,仆下无能,还请少爷治罪。”

楚玉山掰着指头,吧啦吧啦一通说,最后脸上满是愧色,就要跪下请罪。

苏默听的傻眼,原来不知不觉的,自己竟然穷到了这个地步了。这特么叫什么,可不就是一觉回到解放前嘛。可这能怪的谁,赶紧给楚玉山拦住,好言安抚一番,将其打发出去。

待到回到屋中坐下,呆坐在椅子里发了半天楞,忽的长长发出一声哀叹:“老子好穷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