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方医生没有多加劝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入年温和礼貌的背后,是多么顽固。

但是,方医生的目光始终都是担心的,她知道,一个拥有着清醒自毁倾向的人到最后是多么难以控制。

最后,方医生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那你一定要按时吃药,定期来复诊。”

江入年答应了,她其实能感觉得到,自己从奶奶入世以后,就变得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了,她能感受到自己内外的扭曲和不正常,她害怕,她恐惧,越是恐惧,越是要隐藏。

戴着一副正常人的面具,用正常人的一举一动来掩饰自己,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曾经她以为自己可以伪装一辈子,也许,这样生活一辈子,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善终”。

江入年自嘲,随后拿起手机,找到了尤锦一,“锦一,你能把沈清川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想找他问一点事。”

发完这条消息,江入年陷入了某种变态般的期待,她会给她吗?会不会产生疑惑,会不会不安,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猜忌她勾引沈清川?

可是,还没等几秒钟,一串数字就给江入年发送了过来,那样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你不问问我找他问什么事吗?”江入年疑惑,一个女人,真的可以这么大方吗?

“不用。你找他自然是你的事,我虽然是他女朋友,但是我也不想干涉他,我会给他最大的自由。”

尤锦一的话让江入年很是惭愧,可是,她的话却让江入年处处有种熟悉的感觉,左思右想,她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尤锦一,不就是当初的她吗?

因为沈清川在和人交往时,会给人最大的安全感,所以,尤锦一才不害怕,不害怕别人把他抢走,不害怕两个人之间会有情感危机,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沈清川会解决掉一切。

没错,沈清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心里又开始酸痛,江入年忍受着这种感觉,给他拨打了电话。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接通,电话的“嘟嘟”声伴随着江入年的心跳声,也分不清是那“嘟嘟”的声音快一些,还是她的心跳声快一切,就在江入年觉得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沈清川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好,请问你找谁?”

他的声音好像变了,不是江入年印象中那种清亮透彻的少年音,而是多了几分低沉,让江入年莫名觉得有些陌生。

“是我。”江入年回答。

……

沉默!

好长时间的沉默!

这沉默似乎穿越了无数的日日夜夜,将当初那么深爱的两个人联结起来,可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如今的两个人,多说一句话都是尴尬。

沈清川似乎很惊讶,他沉默了好半天,才发出了回应。

“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江入年心口一滞,她试探地开口道,“我们能见一面吗?”

“不能。”几乎在江入年的问题问出口的那一刹那,沈清川就给出了回答,他很坚决,没有犹豫。

江入年有些躁动的内心被泼了一碗冷水,“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而且我想跟你见面,也没有别的意思,而且,我现在知道你和锦一在一起,我没有打扰你们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想为以前的事情道个歉。”

江入年的解释有些急躁,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一个打破现在僵局的出口,她很自私,她渴望沈清川的原谅,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有继续向前走的勇气。

“没有必要。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道歉也不用了,我不会原谅你,或者说我受到的那些伤害不会原谅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我怕锦一误会。”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这个出口被彻底关闭,只剩下电话被残忍挂断的尾声。

她没有得到救赎,她依然是有罪的。

也是,这个世界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只要存在,就是合理的,没有必要非要彼此理解。

只是,过往的罪恶,像是黑漆漆的树藤,紧紧缠住了她的双脚,让她哪里也去不成,不能洒脱的摆脱过去,也不能心安理得的走向未来。

她像是被时光抛弃的旅人,永远被钉死在这了!

心里彻底失望,她不会再去大胆地畅想美好的未来了,美好的未来,向来不属于自己。

慧明曾经跟她说,得到的只是侥幸,失去才是常态。可是现在,她连那一丝丝侥幸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入年不停地抚摸手串,她没有流泪,只是眼神很空洞,很麻木,她不想再感受了,或许,关闭内心,像以前那么麻木的活着,才是她真正的选择。

黄藤手串被江入年不停抚摸着,长时间的抚摸让手串的表面生成了光亮的包浆,映着江入年惨白的面庞,像鬼一般可怕。

……

接下来的几天,江入年都按部就班的上班,吃饭,下班,变成了单位,家里,食堂三点一线,她没有再去看望司让,她以为司让会主动询问,主动找她,可是他没有。

所以,她才对司让这么不安,明明感觉已经距离很近了,可是就是触不到他的那一层底线,感受不到他的内心。

他永远都是这样,不表态,若即若离,他会对你很好很好,但是他永远不会给承诺,永远不会纠缠太狠,好像在他的心中,永远都有这么一条线,除了他自己,谁也迈不过去。

过往的美好,那些亲近,那些江入年自以为的甜蜜,都好像是水中倒影,一碰就要碎了。

江入年也不傻,她能感受到自己对于司让的心动,可是,正因为她不傻,所以才这般胆怯,害怕她真的迈过了这条线,等待她的不是甜蜜美好,而是粉身碎骨。

她不想失去现在唯一的精神寄托,所以,就让她当一次胆小鬼,她还没整理好心情面对司让,她多么想把自己内心挖一个洞,把这片洞变成一片净土,可以容纳司让的净土。

这样,她对于依赖司让这件事,才会更加心安理得吧,而不是像这样,迷茫,恐惧,不安,在感情的旋涡里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