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大暑（2）

“最近四淮城中来了很多人？”无双城一座庭院之内，卢玉翟擦拭着手中的长枪，幽幽地问道。

站在一旁的正是天下坊赌坊如今的掌事人，皓月君。他点头道：“天下各大派，涌入四淮城的不计其数。不少人都想进天下坊要无双令。”

“是笔大买卖啊。”卢玉翟挑了挑眉。

皓月君轻叹道：“原本是笔大买卖，可是来的人甚至有大派的掌门，享誉天下的一流剑客，同时卖出那么多的无双令，必然造成极大的混乱，我们……也会暴露。而且，现在来要无双令的高手越来越少了。”

“为何？”卢玉翟问道。

“因为……”皓月君微微皱眉，“他们觉得人实在太多了，多到无双城根本拦不住，你说这些人直接来个攻城都足够了，还需要什么无双令……到时候怕是会十分混乱。”

“容我想想……”卢玉翟手一把握住长枪，随后猛地摇头，“谁在那里！”

“我。”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铛”的一声，卢玉翟手中的长枪落地，他神色惊恐：“师……师父。”

宋燕回推门而入，额头之上绑着一条白色布带，还在戴

孝之中，他的身后跟着无双，正在吃着糖葫芦。皓月君也是神色一变，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袖中的利刃。

“最好别露光。”宋燕回声音冰冷，“既然到了无双城的地界之内，但凡在我面前露了光，我就留不得你了。”

“皓月，不得在我师父面前放肆。”卢玉翟沉声道。

皓月君深吸了一口气，双袖一振，行礼道：“拜见宋城主。”

“你就是天下坊如今的坊主？”宋燕回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长枪，手重重地一顿，将长枪插进了地中。

皓月君点头道：“正是正是。”

“你和我徒弟的这些交易，我都知道。”宋燕回缓缓说道，“我懒得管这些，并不是认为你们做得对，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太过于微不足道了。让我为了这样的事情大动干戈，实在不值得。”

卢玉翟半跪在地，低垂着脑袋，心里有些害怕。他的这个师父，向来仁厚，但往往就是这种仁厚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那怒气就不是寻常人所能承受的。

“出息！”宋燕回踹了一脚，将那卢玉翟踹倒在地，“知道你是个废物。可你毕竟是我收下的第一个徒

弟，你就算以后武功上撑不起这座城，也至少在别的地方能够帮助这座城。别把你仅用的那些聪慧，用到贪赃钱财之上。”

“徒儿知道了，徒儿知道了。”卢玉翟连连说道。

“还记得你是如何拜入我门下的吗？”宋燕回问道。

卢玉翟急忙道：“自然记得。那年玉翟的老家被洪水没了，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抱着一棵树撑了下来。师父你路过救下了我，虽然我练武资质愚钝，但你从此以后还是将我带在了身边。我就一直跟着师父，直到今天。”

“你出生在乡野，不习惯这无双城中的生活，我一直都知道。但既然你的命是我救的，那你就得为此回报我。”宋燕回拍了拍身旁无双的脑袋，“照顾好你的这个师弟。”

卢玉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一直都对他都挺好的啊……”

“我说得好是指以后他当了城主，你要对他绝对的忠诚！”宋燕回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誓死效忠于他！”

卢玉翟不敢有任何的疑惑，垂首道：“徒儿谨记！”

“传令下去，那天后山试剑，无双城光迎天下英雄，想

来看的，做好笔册登记，欢迎来看。只是剑光无眼，生死不负。”宋燕回沉声道。

“这……”卢玉翟惊道，“从来没有过这个先例……”

“他们想看无双城的衰败，那就让他们来看！我便让他们看到，他们想要的，永远都不会出现。”宋燕回转身走了出去，“我无双城，即便如今比不过那雪月城，但依旧也是任何人都小觑不得的。”

无双吃着糖葫芦跟了上去，随后接了一句：“小觑不得！”

见他们二人离开后，卢玉翟甩了一把冷汗：“吓死我了，师父今日这是吃了什么药。”

皓月君低声道：“城主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怎么连下任城主都替你们选好了。而且是，一个小孩子。”

“可别小看那个孩子，师父他已经是无双城这几代来最优秀的弟子了，但是他说那个孩子在剑道上的天赋，远在他之上。”卢玉翟轻叹一声，“不像我，根本就不适合练武，勉强占了个大师兄的名头，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若真把城主之位传给了这个小孩子，那我们……”皓月君心中一动，神色露出了几分欣喜，做了个抹脖子的

动作，“岂不是可以……然后这整座城都是……”

“废物。”卢玉翟伸手就打了他一个巴掌，“我好歹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只能依靠强者，做些鬼鬼祟祟的事情，但我们无法控制强者，若不明白这个道理，天下坊便不需要你了。”

另一边，宋燕回低头问那无双：“你觉得你这个大师兄怎么样？”

“笨了点。”无双想了一下，回道。

“武学之上是笨了点。”宋燕回苦笑了一下，“但是为人处世上，可是狡猾得很啊，连我也不如他。”

“师父你今天有些奇怪啊。”无双抬头道。

“我今年不过三十。”宋燕回仰头看着那夕阳，“可在百里东君他们面前，却总觉得自己像是上一辈的人了。我没有他们的心气，没有他们的傲气。和卓月安的那一战，我没有胜的把握，甚至害怕自己也死了。所以得提前安排些什么，才能心安啊。”

“师父啊。”无双忽然唤了一声。

“嗯？”宋燕回看向他。

无双瞪着无辜的眼睛，咬下了最后一个糖葫芦：“糖葫芦好甜，再买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