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乃是朱大常手底下的人,这陈公正自从黏上了龙霸天之后,便处处与自己争锋相对,他早就看陈公正不顺眼了。

如今听闻陈公正身亡,周密内心自是欣喜,然细阅雍州牧呈上的案卷及现场勘查报告后,周密意识到此案仍有大做章的空间。

陈抱枝不仅是此起命案的最大嫌疑人,还误打误撞扳倒了姜家,断了朱大常的臂膀。

更何况,此人又与千秋公主交好,谁都知道,这公主与天后向来同心,且不论朱大常和龙霸天之间关系如何,但当他们面对武问苍之时,二人的确是同仇敌忾的。

若是能借此案除掉陈抱枝,他定能更受朱大常的器重,来日必定飞黄腾达。

于是第二日天刚亮,周密即下令将妊抱枝等人押解至大理寺接受审问。

周密看着卷宗,指尖不疾不徐地敲击着桌案,每一记声响都敲得妊抱枝心头一颤,但她深知此刻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武周不比现代,没有监控,更验不了指纹和DNA。

昨晚黑衣人已经将犯罪痕迹全部抹去,如今唯一要考验的便是她的心理素质。

周密停下了叩击桌案的动作,抖了抖手中的案宗,问道:“你说,陈公正那一夜将你们母子三人一同绑至郊外,这是为何?”

妊抱枝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她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我不知道,是耶耶绑了我们,是耶耶绑了我们,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周密不耐烦地拧眉,醒木落于案上,发出“啪”的巨响,妊抱枝被吓得浑身一颤,惊惧地望向周密。

见妊抱枝被自己震慑住了,周密这才缓缓开口:“休在此处装疯卖傻,速速给我如实招来。”

妊抱枝眼神略显涣散,明显被方才的醒目声吓得不轻,她像是很难理解周密话中意思,久久未作回应。

“啪——”醒木再度落下,周密厉声呵斥:“快如实交代!”

妊抱枝吓得连连磕头,抖着嗓音说:“前日正值新春,舍妹欲回家探望姨娘……”

她说到一半,话头又止住了,倒真的像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无辜小女孩。

周密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醒目在案上啪啪作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草民这就说,草民这就说!”妊抱枝恐惧地泪如雨下,“我见妹妹久久未归,便想着回家一趟,不料被迷药所晕,再醒来时,人已经被绑至郊外了。”

一旁的大理寺主簿将妊抱枝的一言一行都如实的记录下来。

周密继续问:“陈公正为何要将你们三人绑至郊外?”

“因为……因为,之前父亲此前欲杖毙我阿娘,我们不得已才一同逃往公主府避祸,原以为阿耶已经消气了,可没想到……”说到这里,妊抱枝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头不住地小幅度摇着,眼眶通红,“可没想到阿耶竟仍未息怒,他将我锁在雪地里,好冷,好冷……”

周密目光如炬,仔细地审视着妊抱枝的每一个神态举止,随即向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即退了出去。

妊抱枝似乎还沉浸在昨日的回忆里,她将身体缩成一团,惶恐不安。

“所以,”周密道,“你对陈公正怀恨在心,便狠心将其杀害,是也不是?”

妊抱枝听到这句话,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道:“不……不是的!小女子岂敢忤逆天伦,行此不孝之举!”

她吓得涕泗横流,想要爬至周密身前,却被侍卫们给牢牢地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妊抱枝还妄图挣扎,可是她越挣扎,侍卫们摁着她的力气就越大,她的脸牢牢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张嘴:“不是……不是。”

周密还欲继续追问,却见方才那人已经带着太医署的医工来了。

他换上了一副笑脸:“有劳二位了。”

那两位医工也甚是惶恐,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周少卿言重了,此乃分内之事。”

简单地寒暄过后,两位医工便将手中的药箱放下,准备为妊抱枝细细查验伤痕。

妊抱枝见状,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你们要做什么!”

不待周密发话,侍卫再次将妊抱枝钳制,这一次,连妊抱枝的嘴巴也被一同捂住,她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眼泪流得愈发汹涌。

待到二位医工将情况跟周密汇报完毕,侍卫这才松手,妊抱枝浑身无力地趴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医工离去后,周密接过了一杯热茶,一边吹着热气,一边问道:“你颈上的伤痕又是从何而来?”

妊抱枝闻言,下意识地抚上脖颈,像是现在才发现有这道伤口一般:“草民不知。”

“呵,”周密哂笑,将茶杯重重置于桌案之上,“好一个草民不知,你以为只要用昏迷这一借口便能将一切搪塞过去吗?”

“来人,将妊抱枝押送刑部,关入大理寺狱!将妘嫁母子带进来!”

妊抱枝被狱卒拖了出去,一旁的大理寺主簿将自己记录的字与案宗一一核对,捋着胡须道:“此子所言与我等搜集的证据大致相符,唯独那颈上的齿痕不明。”

周密盯着摆在面前的两份宗,仿佛能将宗烧出个洞来:“若她不肯招认,便打到她招为止!她陈抱枝既然能将所有的谎言都编织的天衣无缝,为何独独漏了这个呢?”

大理寺主簿问:“为何?”

“为何?”周密冷笑,“自然是因为这个伤口的来由难以编造,说得越多,错的越多,索性用昏迷当做借口,来个一问三不知。”

“少卿,您为何断定是陈抱枝弑父?若是他人与陈公正有仇,趁夜行凶也未可知。陈公正的为人您是了解的,他那般狂妄自大,早已得罪不少人。”

“主簿,依你之见,那人既能狠心弑杀陈公正,为何不斩草除根,偏偏留下其妻女性命?”

门口响起脚步声,妘嫁母子已被侍卫们押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