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又奇妙的婚礼场景,突然换做了室友那一张带着惊吓、愤怒和嫌弃的大脸。

“我本来是要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搬家的,但是现在你要立刻马上给我搬走,你不走我就把你的东西都给你送到你公司,还会跟你老板报告你做的好事!”

陈芙懵在当场,深吸了好几口气,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我?”她室友更来气了,“你整天招邪不说,天天都几点回来?叮铃咣当吵醒了我不说,问你话也不回答,活像个神经病!”

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芙感到头疼欲裂,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再也没心思跟这个冷脸阎王的二房东掰扯。

“多给我两天吧,下周肯定搬走。”陈芙甩下这句话,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走进自己的房间,就关起门来。

她感觉自己有点发烧,浑身脱力,直接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她抬头就望见了自己手中打着的一把方格花纹的天堂伞。她转了一把,溅开的水滴在微弱的灯光下莹莹发亮。今晚的雨夜中还带着一股久违青草的芳香。

可她的心却莫名的狂跳了起来,带着难以言明的紧张和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旋即吞了吞口水,向着灯光所在的前方走去。

熟悉的院门被轻巧推开,那扇门却仿佛是一个会吃人的洞口,散发着腐烂绝望的气息。

此时陈芙却清清楚楚意识到,这是她记忆中的家。

或者说,是附身她那个人记忆中的家。

她就像剧本杀体验玩家似的,违和地融入幻境中的一切。当下的情绪和感知都那么真实,但她对自己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却毫无预知。但是她就是知道,目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院中葡萄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绿葡萄,尚未变作紫色。她莫名伸手摸上了那些青涩的果实,好像心里还有隐约的愉悦。

檐下灯在细雨中更为昏暗,她抬头看了看,似乎记得这是她男人在集市上拣来的二手货。走进了屋檐,顺手收了伞,她在打开客厅门的瞬间下意识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窗向里看了看。

她真的很喜欢玻璃门,除了采光目的,或许还有羡慕城里人的小洋气。但是现在她却无比憎恨这扇玻璃门!因为她透过那门清楚的看到了她的男人和那个女人半裸着抱在一起,叠在沙发上——

她的男人和……对她最好的女人。 女人翻起的荷叶边短袖,露出白嫩的酥胸,短裙褪到腰际。

那女人满脸红晕,透出来酥酥痒痒的浪叫,让陈芙“唰”得红了脸,不敢直视。而在她身体里的那个“人”,胸中涌起的却是无边的震惊和愤怒!

“毛小月!江卫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或者说是这个记忆的主人的声音,如同破碎的瓷器,嘶哑着尖锐的直插到空气中。

陈芙猛地睁开了眼,视野中还是熟悉的房间,呆滞了片刻,才逐渐找回身体的感觉。这个梦过于真实,让她霎那间甚至无法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谁。

头痛和低烧让她难以支撑,只好硬着头皮请假。发完信息后倒回床上,也不管会被怎样龃龉,她也不去想了,反正是一丝气力也无。

正在浑浑噩噩间,电话铃声响起。陈芙摸索着接了起来,却意外地听到了褚江的声音——

“陈芙,你是‘8.29’事故的幸存者,是吗?我需要你现在到局里一趟,还有事情需要问询。”

8.29事故……陈芙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

她的脑海里隐约还有一些关于事故的残像。

正在烧冒着浓烟的大巴车把夜幕照亮如同白昼。空气中汽油和金属的灼烧味道让陈芙本来就头疼欲裂的头更加沉重。她努力挣扎的睁开眼,眼前模糊出现了两个高大的人影的下半身。那两个人穿着非常奇怪的布鞋和白袍,她疑惑的奋力抬起头——

画面戛然而止。待到她再度醒来,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随后的治疗让她逐渐痊愈,但是车祸的冲击让她确诊了脑震荡,不是太严重就是失了一小部分记忆。

失去的就恰好是这场车祸前后全部的记忆。

她的情况连主治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确实除了失忆身体没什么问题,只好让她出院。作为一个做点糊口生计的普通人,陈芙最关心的,当然是收入和花销——简而言之,钱。

所以她只好整理心情,又恢复了往常忙碌的生活。

如今被褚江再度提及,才不得不面对。纵使陈芙心里再疑惑,也只能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出了门去。

时间倒回到前一晚。“9.9中心公园案”快马加鞭展开侦查,凌晨时分,褚江将相关人员集在一处,简单开了个案情分析会。

先是李风前从法医和物鉴处获得的信息。根据目前初步的结果,死者大概率是自杀。其一,死亡时间应是9月9日2:15左右,除机械性窒息外,无其他致命伤。全身均有软组织挫伤,两手手掌处有轻微擦痕,左腿有严重擦伤。其二,胃容物基本为空,证明死者在死前至少有个小时以上未进食,符合死亡时间。其三,未发现死者生前曾饮用过酒精或服食其他药物、毒品等。擦伤的问题物鉴处给出了解答。参与现场勘察的同志说,这是由于死者扔了两次麻绳,第一次爬到旁边一颗灌木上拴绳打结,不小心掉下来造成了严重的擦伤,直到第二次才成功。推测麻绳拴到脖子上荡下去真的无法挽回之后,反而开始拼命挣扎,撞到树上想抓住却抓了个空,直到窒息死亡,这才造成了多处的软组织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