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付阮盖着蒋承霖的外套,依旧面朝右睡觉,车内依旧安静,像是她从来就没醒过。

蒋承霖穿着衬衫开车,嘴角就没放下过,要不是怕吵到付阮睡觉,他现在高低也要放一首《得意的笑》。

自打付长毅意外去世,付阮就变得很敏感,小时候哪怕在阮心洁身边睡觉,都会睡着睡着突然惊醒,看身边还是不是阮心洁,看她有没有事。

白天担心,晚上惦记,可后来阮心洁还是出了事,付阮在付长毅墓前偷偷发过誓,一定会照顾好阮心洁,她食言了,所以她想过一了百了,大不了一家三口下去团员,是封醒救了她一命,后来沈全真知道这事后,哭天抢地:“你死了我怎么办?”

那一刻付阮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孤单的人,她以为人死了才是绝望,可沈全真明明父母健在,但她依旧觉得无依无靠。

安全感这种东西,付阮几次失去,早就不奢望从外界获得,除了沈全真以外,付阮在封醒身边睡觉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可她竟然在蒋承霖身边睡着了,付阮觉得,可能最近真的太累了。

同样都是活了二十多年,同样都是富养,同样都是混迹商场,从前付阮以为蒋承霖跟她一样,除了会赚钱,剩下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蒋承霖确实也是如此,只不过他可以自己做饭,自己张口。

车开回市中已经凌晨两点,付阮补了一觉,精神饱满,本想说算了,不折腾蒋承霖了,可蒋承霖兴致勃勃地带她去二十四小时超市,带她站在水产区,教她怎么挑鱼。

水箱上映出付阮波澜不惊的脸,她说:“我对这个没兴趣。”

蒋承霖:“那以后你钓鱼,我煮菜。”

付阮脑中不禁浮现出‘女钓男烹’的画面,她喜欢钓鱼,但平时也没什么时间钓,蒋承霖会煮菜,也不可能天天煮,所以有些话,听听而已。

蒋承霖来回于水产肉类和蔬菜区,轻车熟路,如数家珍,付阮跟在他身旁,没吃过猪肉也看出他不是外行,不咸不淡:“你小时候家里没人做饭?”

蒋承霖:“我爸妈吃饭都很挑,长大后我才知道家里几个师傅都没头发是为什么。”

付阮没忍住,噗嗤一声,主要蒋承霖一本正经,手里又刚好攥着根一毛不长的白萝卜。

蒋承霖没笑:“其中一个师傅,我喊了好几年的爷爷,后来才知道他比我爸还小半年。”

“嗤。”付阮不想笑的太明目张胆,又憋不住笑,忍得难受。

蒋承霖反过来一句:“我不信你家厨师不掉头发。”

付阮:“想说我嘴刁就直说。”

蒋承霖:“你嘴刁。”

付阮:“……”

蒋承霖盯着付阮不动声色的脸,突然勾起唇角:“我就喜欢嘴刁的。”

付阮不轻不重地白了一眼,别开视线。

晚上超市没人,结账后小龙一把提起所有袋子,替蒋承霖承担了所有,封醒没帮忙,毕竟就算小龙不拿,这差事也落不到付阮头上。

到酒店,凌晨两点四十,付阮饿了,蒋承霖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子,对她说:“休息一下,困了就睡会,我做好了叫你。”

付阮想说喝个粥吃点小黄瓜凉菜就行,可话到嘴边,她必须严于律人:“给你半小时。”

蒋承霖:“半小时八个菜,你全吃凉拌的?”

付阮:“天亮做好,我不如出去吃早茶。”

蒋承霖:“一个小时,我尽快,等我。”

说着,他转身进厨房,付阮满脑子都是【等我】,这是今天蒋承霖跟她说过的第几次?

坐在沙发上,付阮开了电视,压根儿没心情看,凌晨三点多让人在厨房给她做八个菜,无论对象是谁,传出去都是挨网暴的节奏,关键蒋承霖还真敢应,她摆明了整他,他看不出来?

正烦着,厨房方向过来人,付阮侧头,看到蒋承霖端着半个西瓜朝她走来,“饿了先填下肚子,少吃点,等会喝粥。”

看得出蒋承霖着急,没多话,放下西瓜就走了,付阮看着一颗一颗被挖好的西瓜球,上面还有叉子,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

蒋承霖说一个小时,五十三分钟后,他再次从厨房出来,出声道:“过来吃饭。”

付阮穿上拖鞋走过去,蒋承霖从厨房端出两个盘子,白灼菜心,蒸虾,再进去,再出来,香菇豆腐煲,肉沫粉丝,再进出,蒜香排骨,干煸刀豆。

付阮坐在餐椅上,看蒋承霖辗转几次,最后桌上出现一个砂锅,蒋承霖戴着隔热手套把盖子掀开,岄式鱼片粥,于记的味道。

蒋承霖给付阮盛了一碗,最后一次进厨房,把小黄瓜和萝卜凉菜拿出来,放在付阮面前,八菜一粥,他还榨了杯西瓜汁,满打满算,十样东西,也算是十全十美。

蒋承霖坐付阮对面,“尝尝味道怎么样。”

付阮垂目,拿起勺子喝粥,于记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可面前坐的人是蒋承霖,没抬眼,她出声说:“坤叔不收徒弟,你偷着给他下跪了?”

蒋承霖给自己盛了一碗,不急着吃,先回:“我说做给喜欢的人吃,芳婶八卦是谁,我说坤叔教我我才说,敬了拜师茶,磕头就免了。”

付阮不动声色:“你还给谁做过?”

蒋承霖:“我爸,我妈,承希,蒋超,乔旌南,他们都吃过我做的饭。”

不等付阮细化,蒋承霖主动道:“粥只给你煮过。”

付阮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心里还是百味杂陈,许是吃人的嘴软,许是做奸心虚,付阮垂着视线,随口道:“你想清楚,我有的你都有,我会的你也会,但你会的我未必会,一加一不是一定等于二,很可能是负数。”

蒋承霖也垂着视线喝粥,闻言,闲话家常:“我要想一加一等于二就不找你了,不用丑话说在前头,金玉良言难劝一往无前的鬼,你在我心里就是阎罗王,我不找你找谁。”

付阮吃着入口即化的鱼片粥,声音不辨喜怒:“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关门你使劲敲,进来后再说后悔,我不能保证你全头全尾的出去。”

蒋承霖:“我就从来没出去过,心在你那关了十几年,有种你就把我的人也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