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淮侧脸过去看着窗外,面色微肃,清秀眉目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波澜。

时隔十余日,他那个自小就跟着他的侍卫杨动终于舍得来见他了。

“鬼鬼祟祟的做甚,还要等人来才现身?”秦月淮问。

杨动这才推开窗,一个跃身而进,朝秦月淮行礼道:“郎主,属下来迟。”

秦月淮淡淡道:“不迟,你大可等我儿女成群后才来。”

他的眉眼温润近人,话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意思。

杨动的一张脸一丝表情也无,但口头却忍不住问:“郎主,那小娘子当真就是你的夫人了?”

他的语气同表情一样,一动也不动,没有任何起伏,分明是一个问句,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像极了在陈述一个事实。

听见他的话,秦月淮对他再好的好脾气和耐性,此刻也消失殆尽。

但凡杨动早来个一日,他也不至于就卖身投靠人,与沈烟寒成了“夫妻”。此时杨动不以为意,反倒有那么些看他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秦月淮斜着眼看杨动,语气含着风雨大作前的玩味:“你说呢?”

杨动并不大幅度的转了转眼珠子,只问他:“那你还回去吗?”

秦月淮:“……”

不回去,难不成真在这个山中常住不成?他诸事繁多,可没有隐居躲世的癖好。

秦月淮再没了与这个除了武艺之外,别的地方都不太灵光的侍卫你来我往说废话的兴致,问道:“城中有何新消息?”

说到正事,杨动肃然,正色回道:“陈翔死了后,准备派出去送金银往金国去的使者,现在被换了,换成了一个姓暮的人。他身边如今多了好几个高手,应该是怕再有万一。”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管是陈翔、张翔、王翔,不过都是大周要与金国交好,派出去和谈的一枚棋子罢了,一个没了,自然还有别的人上前来补上。

只要他的舅舅不改变想法,就会有诸多人选,可以供他拿去和谈。

他当初去刺杀陈翔,本就不算是一个深思熟虑的想法,只是在城隍庙恰巧见陈翔强抢了数个民女,拉到了隔壁军营去,他一时气血冲头,就独闯了军营。

最终,幸运的是,那几个女人被他救了,不幸的是,他也九死一生。

翻出军营时他浑身是血,身后追兵无数,恰巧遇上城隍庙门口路过的一个穷生,他就管他要了衣裳,从位于仁美坊和兵营中间的清波门出了城避风头。

这才有他倒在清波门与南屏山中间的树林里,被人所救。

然后迫不得已,成了别人的“夫婿”……

秦月淮心中还没将遇到沈烟寒的前后回忆完,这时杨动又说:“章相有信来。”

秦月淮接过杨动递来的信,展开一看,顿时蹙了眉,心起担忧。

德远叔来信说,他从淮西回临安的时日会推后,原因便是刘豫那厢似乎有新的动向,他且得再候在淮西再行一番观察。

刘豫此人,原先是大周国的济南府知府,金兵南下攻击大周,到济南时,刘豫被金军细作用重金收买,被人大金策了反,而后不止不抵抗金军,反而将坚决抗金的守将关胜骗入了他的府中杀害,朝金人献了济南城。

永兴四年,这个大周的叛徒被大金册封,成为所谓的大齐皇帝,从此,他就横在了大周与大金之间,统治黄河以南、淮河以西北地区。

秦月淮这样一个隐姓埋名生活的人,与那刘豫从未相见,表面上看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但实际上,秦月淮厌恶刘豫已久。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刘豫骄奢淫逸,挥霍无度,横征暴敛,此外,还大肆挖掘皇族先帝的坟墓,秦月淮的亲外祖母,永德皇后的坟,便在其中。

这样一个数典忘祖的人有所动作,必定不会是贪图小利,恐怕是对淮河旁边的几个城池生了觊觎之心。

德远叔的信中虽未言明,但秦月淮知道,他的意思是,这是又要起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