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的睫毛稍稍扑朔,没有急着望向轿前的殷正殷少,却是微侧过身子,眯眼瞧起了身旁雍容男人的脸颊。

男人眨了眨眼,立即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弩矢擦过的伤口,迅速用手背抹去其上血渍,冲她笑嘻嘻道:“没事没事,不疼的。”

女人微抿唇瓣,没说什么,只是以食指撩开了遮挡住眼帘的发丝,给了他一个不算太客气的眼神,即似是在责备他的不谨慎、又似是为他这嬉皮笑脸样感到了些许的不快。

接着,她回过身,看向轿前二人。

几乎是在四目相视的刹那间,伤痕累累的殷正紧握双拳,沉眉低声:“好久不见了,竺姑娘。”

这突然一言叙旧,没让轿上两人失了方寸,却是让其身旁的殷少愣了神。

殷少微皱眉头,嘴上虽不言,心中却满是疑惑。

自己这足不出户、整日就知道待在静室里默默练功的叔叔,是自何处认识这仙姿女子的?且听叔叔的口气,似乎还和她颇为熟识……等等,轿上这名为‘亘’的傀儡使,是与叔叔在三年前的小玄武上相识的……那、那这姑娘该不会也是——

“七雄之五,‘雨衣候’,竺晴婷。”

殷少猛地呛了一口口水,狂咳了好几声,才重新吐纳几息,平稳了丹田。

开、开玩笑呢?!

先是周家大公子周易,接着是无姓之亘,这会儿又冒出来了个‘雨衣候’竺晴婷……这一大清早,怎么就一口气遇上了足足三名七雄?难不成是西域好几万公顷地上,如今也就这孟岳城周边还算热闹了?这、这欺人太甚了吧!

于心中暗骂了几声后,殷少又情不自禁地感叹起凝林扶家的家境殷实——先不提其本家有个‘百年三圣’,也不去想那山上三千死士,更不去猜其还藏着多少奇门高手——就说眼前这两名不是扶姓的扶家客卿,仅有这两名七雄的话,就足以在任何没有‘三圣’的西域城中横着走了。

骂完、感慨完,殷少只得轻叹一声,一如既往地提高了些手中枪——事到如今,哪怕是扶家家主本人前来,他也没得退路,只能提枪迎敌了。

“主子说,只要你们愿意交出灵眼的话,便可让你们全身而退。”竺晴婷轻启唇瓣,以不清不沉的温和声音淡淡道:“可我说,不管你们交不交出灵眼,今日的你们都难逃一死。”

她微微抬眉,双手执竹笛于唇前,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靥:“殷家公子们,你们意下如何?”

叔侄一怔。

乖乖,都难逃一死了,还要问我意下如何……难不成还要我回答句‘多谢竺姑娘’?

殷少翻了个白眼,于心中小声嘀咕了句‘这女子人长得好看,可话说得是真难听’后,抬头亮声道:“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竺晴婷眯眼瞥了他一眼,又瞧向那如临大敌的殷家百人敌,淡淡地丢下了句:“不客气。”

音落,笛声起。

就见方圆三丈之内的淅沥雨滴,倏然停滞半空,变成了一颗颗清晰可辨的浑圆水滴。

这一幕颇为梦幻,就好似此世间万物都于弹指间静止了一般,让初次眼见此景的殷少微微走神了半瞬。

但也仅是半瞬而已。

倒非是说殷少的性子若张闪李诗一般机警冷静,只是因为在半瞬下,那些倏然停滞的雨滴,又倏然移动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回,它们已变成了一根根细而尖的雨针;而其移动方向,也不再是往地面落去了。

抬眼望去,就见阴云之下,漫天雨针有千万,虽透明无色,但依旧有股渗入脊髓的冰寒戾气。

就闻笛声悠扬。

千万雨针扑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