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刀?”

"喜欢。”

“为什么喜欢?”

“我觉得刀……很美。”

“很美?”

“是的。刀身的弧度很美,刀挥出去的那道线,也很美。”

“拿着,让我看看你挥刀的样子。”

七岁的时候,谢不谢遇到了谢家刀法第一的谢七刀。谢七刀虽然身居高位,但从来不参与家族中的事务,只一心醉于刀法 ,而谢不谢在六岁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两个人在谢家之中,都是属于被遗忘的存在。

是刀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你从未碰过刀,又有什么资格说刀美不美。”谢七刀将手中的长刀递给了谢不谢。彼时,谢不谢的身高也就只比那长刀略高了些许罢了,但他还是毫不畏惧地抬起了刀,然后轻轻一挥 。

谢七刀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因为,这一刀,是真的很美。

在看着身下那片剑林的时候,谢不谢的脑海里迅速回想着他和师父谢七刀相遇这一天的情景,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握起刀。那一刀没有任何的招式,没有任何的思考,这是单纯的一刀。

但只因纯粹,所以美。

这一刻,谢不谢突然想明

白了,他练了十年的刀,学会了谢七刀传授给他的那七式绝世刀法,却一直和师父一样悟不出那第八刀,是因为,本就不存在那第八刀。回首望去,最好的一刀,依旧是那最纯粹的一刀。

“让我回忆起,我第一次握刀的那一天吧……”谢不谢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挥出一刀。

剑林在那个瞬间坍塌了。

十八柄利刃四散飞起。

就连远处的慕雪薇都被震得往后连退三步,她惊呼道:“这一刀……”

“值得敬佩!”苏暮雨左手忽然一撤,那十八柄利刃飞至空中,又再度倾洒而下,恍如一场剑雨,袭向了谢不谢。但此刻的谢不谢已经看不见这场剑雨了,挥出了那第八刀,后面的刀势便顺手而来,再也没有了半点桎梏,长刀飞速地挥舞着,那十八柄剑也被一柄接着一柄地打了出去。

苏暮雨伸手握住了方才插在地上的伞柄,然后从其中拔出了一柄极为细长的铁剑,点足一跃,持剑冲向了谢不谢。

剑雨落尽,谢不谢回首,看到了那一丝寒光,他冷笑了一下。本就该如此,若十八剑阵只是如方才那般的话,也仍是有些不够尽兴。他挥

刀起身 ,迎上了那一道寒光。长刀从苏暮雨的鬓边划过,擦落了一缕发丝。

而苏暮雨的长剑,则直接贯穿了谢不谢的肩膀,鲜血在瞬间迸射出来。

胜负已分。

谢不谢神色有些木然,方才刀法突破后的兴奋与喜悦一点点地凝固在了脸上,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苏暮雨,很认真地问道:“为什么?”

苏暮雨拔出了长剑,退出三步之外:“你的刀法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光论刀剑上的对决,你今日并没有输给我。”

“可你还是赢了。师父说我若悟出第八刀,那么暗河的这一代,我便是最强,看来是他骗了我。”谢不谢面无表情地问道。

“因为你痴心于刀,醉心于刀,你战斗的一切都是为了刀。可是刀,是死物。你需要去寻找,真正值得你为之死战的事物和理由。”苏暮雨缓缓说道。

谢不谢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明白。”

“我必须要胜过你,是因为我不能输,我若输了,我身后的那些人都会死,追随我的人也会死。”苏暮雨说了一半,最后仍是摇了摇头,“每个人寻求的意义并不相同,你的意义,需要你自己去寻

找。”

“我不明白你说得,但我会为了赢你,而去尝试寻找你说的东西。”谢不谢忽然转过了身。

慕雪薇一愣:“你这是要走。”

“我早就说过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任何人。”谢不谢点足一掠,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了,“苏暮雨,希望还有能与你一战的机会。”

这一天起,暗河中便失去了一个名字奇怪的谢家弟子,虽然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这个姓谢的弟子,如今的刀法已经超过了谢家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师父谢七刀。但是这个名字奇怪的刀客,在多年后还是扬名于江湖,甚至远下南诀,和刀仙有了传奇一战。

苏暮雨转过身,擦了擦自己左侧脸颊的血迹,方才谢不谢的那最后一刀,还是伤到了他。他看着慕雪薇,淡淡地笑了笑:“雪薇,接下来是你要和我一战吗?”

“战你个头啊。你流血了。”慕雪薇从怀里拿出一瓶药瓶,丢到了苏暮雨的手上,“赶紧擦一擦。”

“你的药,我可不敢用。”苏暮雨无奈地看着手中的药瓶,“我身后现在有个小神医,可不敢用你这能毒死一头牛的药了。”

“小神医?”慕雪薇挑了挑眉。

此刻的小神医,正躺在里屋,陷入在暗河大家长的梦境之中 ,眉头紧皱,神色痛苦。梦境中的她,行走于一个接着一个的修罗战场,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和迸射的鲜血,已然麻木了。

那个偶尔看起来还有些慈眉善目的老爷子,到底有过怎么样的过去啊?白鹤淮默默地想着,只是她一转头,就看到了老爷子站在她的身后。老爷子的胸膛之上,已经尽是鲜血,手中眠龙剑抵地,才勉强支撑着没有摔倒。老爷子苦笑道:“今夜,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里?白鹤淮一愣,外面不是有苏暮雨嘛?

“别嗦什么死不死的,老爷子。凑完这根烟 ,劳资出去给你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太流利的官话从身后传来。

白鹤淮恍然大悟,梦境中的大老爷子并看不到她,是在和其他梦境中的人对话。看来在这一次的杀局之前,大家长多年前还遭遇过同样的事情,也曾经身处绝境。白鹤淮转过头,便看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抽着烟,他的身旁放着一根佛杖,佛杖之上挂着金环,叮叮当当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