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桃花烂漫,眨眼到了春景浓郁的三月,水泥坊造得有声有色。

有高友云这位当地父母官主持,许多逃难的流民也有了自己的户籍,水泥坊就建在豆油坊隔壁村,只隔了一座小山,苏溱跟邵师傅商议,在水泥坊周边建了集体宿舍。

都是现成的工人和水泥,宿舍建设速度很快,有了仙岩户籍的流民以伙计的身份落户,住进了集体宿舍,将来若是成家建房,也可单独向县衙申请。

水泥坊走上了正轨,豆油坊也是每日榨油不停,傅媛跟大豹也开始每日上学堂。

日子在一天一天好起来,唯一让苏溱不安的便是女眷们身份一事。

这埋在水里的雷,究竟什么时候点爆,真的难熬。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等真的大难临头时,有自保的能力。

思来想去,苏溱决定一改从前怕事的风格,不让人知道自己存在的做法,她要扬名,大大的扬名,不仅要让仙岩的人知晓她的姓名,还得让整个台州府,南省,甚至整个大魏朝的人利益绑定。

让那些能轻易左右她生死的人,望而生畏,想要对付她,也要畏惧她后头的滔天民意。

“三四月,要开始培育水稻了吧?这段时日,我怕是不得闲了,得日日下地。”苏溱同赵暮解释。

“咱们豆油坊也没有田,你这是干嘛?”赵暮从繁琐的账目中抬起头。

“我想起一件事情来,先前没有机会去做,现在打算去碰碰运气。”苏溱没打算直说,眼瞅着豆油坊水泥坊的人各司其职,不需要她时时看着,苏溱难免想到之前跟高友云说过的杂交水稻。

其实之前,苏溱只是偶尔心念一动,没有想过付诸行动,但苏溱知道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扬名立万,跟万民绑定的机会。

培育杂交水稻就是个很好的切入点,杂交水稻增产可以让百姓吃饱肚子,解决基本的饿肚子问题,劳动力才能从繁重的农务劳动中抽出身来,投入小作坊经济。

赵暮也随着她胡闹,反正苏溱做的事情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这时,却发生了一件糟心事。

邻村有大人着急忙慌找上豆油坊,说是学堂先生有请,傅媛在学堂将同窗打破了头。

赵暮吃了一惊,这事非同小可,赵暮得知消息,立马差人去附近农家田里寻苏溱,而疼爱孙女的苏修已经先一步同报信人去了学堂。

苏溱得到消息,也是一惊,傅媛这孩子向来持重,怎会做出打同学的事情。

“我这就去。”来不及仔细清洗腿上淤泥,苏溱急忙放下裤腿,往学堂赶去。

一路上想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傅媛那么恼怒。

到了就见苏修紧张地将傅媛护在怀里,而她们特地给傅媛高高梳起,看上去偏向男孩的发髻被人扯了下来,发丝凌乱。

与她打架的同窗躲在父母怀中,捂着脑袋大叫。

苏溱一看,竟然有四个男孩子,皆是比傅媛高大,却一脸畏惧望着傅媛。

“怎么回事?”苏溱用口型问苏修。

苏修却一脸护犊子的模样,将傅媛搂紧了三分,面上也有了几分怒容。

先生见苏溱一来,目中闪过复杂,向冷面的几个学生家长解释,“这就是傅媛同学的母亲。”

“你就是这个女娃的娘?是如何教孩子的?竟能做出打人之事。”

“真是闻所未闻,这学堂竟能混入女娘,不知你这个先生是如何当的?”

在仙岩能将孩子送往学堂的,不是咬牙拼命让孩子能博个好前程,举家之力送孩子上学的人家,便是本身便有些钱势的富户。

这些人在仙岩本就高人一等,自己孩子在学堂被欺负,还是被冒充男孩的女娘砸破了头,只会更加恼怒气愤。

有学生父母上下打量着苏溱,见她下田穿得衣着朴素,腿上裹着泥浆,也不知是从哪个田里爬上来的,目中不屑。

“我家衡儿最是乖巧聪慧,今日之事,必是你家女娘做错,还让我儿头破了血,可见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娘,你必须得给我家一个说法!”

苏溱眉头皱起,说了半日,只有指责,却没有人对她有半分解释。

苏溱看向头发散乱的傅媛,沉下声音,“打人确实是你不对,但母亲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你说说这次是为何动手。”

苏修眉头一皱,不满女儿对外孙女胳膊肘往外拐。

而以女儿身打了四个比自己个头还大的傅媛,虽然被苏绣圈在怀里,脸上却没有一丝怯意,在苏溱让她自己说出原委时,脸上更是闪过一丝气愤。

“我是忍到了今日才揍他们,若不是母亲让我在学堂低调行事,我早就将他们揍到不敢来学校。”

傅媛语气冰冷,目中皆是倨傲。

那些被打的同学父母听到此话,目中跳动起怒火。

“学堂人本就不多,他们几个仗着自己先入学堂,一直欺辱我们新生,后来常出狂言,更是嘴上不断贬低女子,我忍受不了了,才出手教训。”

“你瞧你的好女儿,只是因为听不得我儿说实话,便动手打人,女子本就男子,古往今来都是男子为尊,女子为卑,我儿可有说错!”

“你当以为能上个学堂就了不起了?真以为仙岩出了个苏溱,就当以为女子真能安身立命了?”

“苏溱也不过是一个女流犯,仗着县令赏识,便无法无天,今日学堂不给我一个说法,公堂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