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er 26 261 跨年夜当天,温昕出门之前,难得地费了些时间思考穿搭。 工作时穿搭容易:阔腿裤加衬衫,很多件衬衫每天换。不需要费心思。 出席活动也不难:小礼服裙加黑色高跟鞋,得体不出错。 可是到了出门约会的时候,温昕却犯了难。 太久没有过这样的场合,她看着衣柜里一排一排的西服套装还有小礼服,怎么看都像是穿着去谈判,没有半点浪漫因子。 “算了。”她揉揉鼻子,“不想了。” 就按照惯常的工作着装,在阔腿裤上搭配了一件黑衬衫。 十二月的时序,天气寒凉,也顾不得太好看,温昕将厚实的羊绒大衣穿上,又围了一条羊绒围巾,确定保暖,才拎起手袋出门。 顾世鋆的车子已经等在楼下了。 看见温昕下楼来,顾世鋆站在身子旁边,似是有些局促,有些僵硬地说了声:“嗨。” 温昕也笑着应了一声:“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顾世鋆这样说,从身后捧出一束花,有些拘谨地奉给温昕。 正红颜色的玫瑰,在冬日清淡的暮色里看上去十分浓烈。 温昕接过花束,正要说一声“谢谢”,顿了顿,才有些诧异地发现玄机: 一束九朵玫瑰,远远看去,鲜妍欲滴,温昕便以为是真花;接到怀里才发觉,那一朵一朵的,竟是手工制作的折纸花。 温昕啧啧称奇:“看起来好真啊。你自己做的吗?” 顾世鋆低低地“嗯”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技术还是不太好,不是纯折纸,最后用到了胶水。” 温昕笑起来:“用胶水也厉害的呀。” 顾世鋆有些显而易见的紧张:“你……喜欢吗?” “喜欢啊。” 温昕笑着,忽然伸出手去,主动捏了捏顾世鋆的手。 “顾世鋆,”她说,“别这么紧张。” 顾世鋆一僵,先是有些无措地转开头去,下一秒,又赶忙转回头来,反握住温昕的手。 “只有一次机会啊,”他低声地嘟囔,“怎么可能……不紧张。” 身材高大的男人低下头来,语气幽怨,像一只驯顺的大型犬,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哼哼唧唧地靠在她身边撒娇。 温昕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是啊,只有一次机会,”她故意道,“就像考试和公共演讲,你越紧张,反而越有可能会搞得砸了嘛。” 顾世鋆握住她的手指一下子僵住,温昕再也绷不住,抱着捧花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样一笑,顾世鋆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 她是在逗他玩笑呢。 温昕笑得畅快,顾世鋆先是有些羞恼,可是注视着她的笑容,自己忍不住也弯起了唇角。 这是冬日的傍晚,薄暮冥冥,天气寒凉;顾世鋆身形疏朗,清清冷冷地立在这样的冬天里,原本仿佛山巅上的一点昆仑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 可是当他这样微微地弯起唇角微笑,眉眼之间冰雪消融,冷情者动情,仿佛雪山上春天降临,实在动人。 温昕注视着那个清浅的笑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念。 她喟叹似的叹息了一声,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顾世鋆,”她说,“不要紧张……真的。如果我们两个之间都不能舒舒服服地说说话,非要像发布会那天一样虚以委蛇,那才是真的悲哀呢。” 顾世鋆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似乎是被温昕自然的态度抚慰了,身体姿态逐渐放松舒展,瞥了温昕一眼,也敢玩笑似的幽幽埋怨:“发布会那天的事,你还敢提?” 温昕还没有答话,顾世鋆自己想起什么,耳廓染上薄红,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外面冷,先上车吧。” 顾世鋆说着,转身为温昕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而温昕听他提到发布会,一时间心里又有一些顽劣的坏心眼升起。 她伸出手来,十分不庄重地挑了一下顾世鋆的下巴。 顾世鋆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温昕笑吟吟地向他眨了眨眼睛:“撩一下手心就不行了,后面还有得你受的呢。” 她说完,迅速地矮身钻进车里,“嘭”的一声拉上了车门,将顾世鋆隔在门外。 顾世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一些难以自抑的失序心跳。

但温昕这样一闹,顾世鋆确实放松舒展了不少,不再身体紧绷如临大敌。他坐进车里,也能如常问温昕:“冷不冷?要不要喝点什么?” 温昕微微摇头,想了想,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顾世鋆没有卖关子,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回答道:“吉乡。” 这是一个温昕意料之外的答案。她扬了扬眉毛。 吉乡是金明市周边的卫星城镇,温昕只在温芯智能的一次农家乐团建时去过。她侧首回忆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吉乡,那边好像是牧场多一些?” 顾世鋆“嗯”了一声:“吉乡是小丘陵区,地势起伏,比金明市地势高一些,水草丰美,做牧场合适。” 温昕看看他,笑起来:“懂得很多嘛。” 顾世鋆也一笑:“尽职调查做多了,什么都知道一点皮毛。” 说话间,车子引擎发动,车载影音通上电,也开始工作;小小的立体声音响里,深情的男声低低地唱着: “ne itte pas je ne vais ps pleer je ne vais ps parler je aherai là a te rearder danser et ire et à t\''''''''éer hanter et ps rire isse-i devenir l\''''''''re de tn re l\''''''''re de ta l\''''''''re de tn hien ne itte pas ……”1 (不要离开我。 我不再流泪了, 我也不再说话。 我藏起在这里, 注视你的舞蹈, 你的笑靥; 倾听你的歌唱, 你的声音。 就让我成为 你影子的影子; 你的手的影子; 你的小狗的影子。 ……不要离开我。) 歌曲的旋律安静而忧伤,歌词的语言温昕却不熟悉。 她好奇地看看车载影音的页面:“这是什么语言,什么意思?” 说话间,男声还在低低地,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ne itte pas,ne itte pas……”(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顾世鋆微微一顿。 他任由忧伤的旋律静静播放,唇角带了些复杂的笑意。 “也许以后你会知道的。”他说。 温昕笑起来:“哦,卖关子呢。” 动人的旋律安静播放,车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坠下地平线,天空只剩一点暗暗的金红色。 驶向吉乡的路上,夜色四合,冬夜静谧,偶有沿途的住户亮起温暖的灯火。 这是两个人重逢以来,第一次没有虚以委蛇,没有剑拔弩张,没有暗怀心思,只是这样平静地,赤诚地,简简单单没有心防地说着话。 温昕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与顾世鋆絮絮地闲聊了一些这七年间的琐事。 “我刚来金明市的时候,就咬咬牙买了房子。” 这样说,她笑了一下,“虽然房子又老又小,但算下来,确实比租房合算。多亏你当年的理财建议。” 顾世鋆牵了牵嘴角。 “其实,”他说,“不止这样。两个人住在一起,比一个人单独住,生活成本还能更小一些。” 吃饭添一双筷子,水电气的结构管道费用均摊,家务成本亦减半,确实无形中省下不少开销。 顾世鋆说:“你搬出去之后,我一个人住,才逐渐意识到很多生活上的事。” “哦,”温昕下意识地回答,“这我倒是有体会。在金明的早些年,我就是和别人一起住的。” “……”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忽然一摇晃。 温昕吓一跳,转头去看顾世鋆:“夜路不好开,你方向盘握好啊。” 顾世鋆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他原本一只

手持着方向盘,这时将另一只手也搭上去,握紧。 车里黑,温昕看不清顾世鋆的脸色,却能感受到他的紧绷。她几乎可以在脑海中勾画出他不悦地板着脸的模样。 温昕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前男友,思考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以至于好好的气氛忽然急转直下。 “哦,”温昕恍然,“你不会是以为,我说的是跟人同居吧?” “……” 顾世鋆的手将方向盘握得更紧了。 温昕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掐了顾世鋆一把。 “闷葫芦,”她说,“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和我合住的是小田,我的助理妹妹小田。” 她说着,自己忍不住笑着摇头。而顾世鋆微微一怔。 他怔愣几息,意识到温昕的意思后,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没有……没有吃醋。” 温昕显然不信,斜他一眼,顾世鋆揉揉鼻尖。 “好吧,”他说,声音很低,“是我想错了。我心里是有一点……不是滋味。” 顾世鋆承认了心思,温昕莞尔笑起来。她还没说什么,顾世鋆忽然道:“温昕。” “嗯?” “你是自由的。” “……” 温昕一呆,顾世鋆双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认真地说:“我们分开之后,你是自由的。你……哪怕是有了新的感情,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的话说得如此认真,反倒教温昕有些微微的脸热。她也咳嗽了一声。 她说:“这些年扑在工作上,哪有时间经营一段新感情。创业时期的忙你也感受到了,连我们当时那样,都能一拍两散,更别提和其他人了。” 难以避免地提起当年的事,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顾世鋆缄默地打起转向灯,“嘀嗒嘀嗒”的声音中,车子驶下高速,转进吉乡的乡间小路。 车内一时安静,只有车载影音无序地播放回了之前的曲子: “ne itte pas,ne itte pas……”(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沉静哀婉的歌声里,车子在一户人家前缓缓停下。 万籁俱寂,天已经完全地黑了,只有小镇牧场的人家有稀稀疏疏的橙黄灯火。 温昕望着那一点灯火,低低地问:“我们到了?” 顾世鋆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昕。”他说。 “嗯。” “当年的事,”顾世鋆说,“我……有话想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