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一曲清平乐《春归何处》,在蝶香楼花魁蝶仙琴歌并重之下,词曲的俏丽婉转、清逸隽美之风,演绎得颇有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之味,妙歌声绕梁三日,足使闻者品咂百回。

这位蝶仙姑娘确实色艺双全,名不虚传,是不是,慕阳?柯以嗔问隔厅对坐的好友。

元慕阳挑了挑眉,“你喝醉了。”若非有了醉意,谁会向一个携妻赴宴者问询对另外女子的观感?

“醉了么?哈哈,也许醉了。”柯以嗔忽又向元慕阳身边人儿举觞高呼,“小嫂子,你能嫁慕阳,实在是三生修来的福份呐。”

春眠莞尔,“在我家相公告诉我,他娶我是他几世修来的福份时,我也曾对他说过这句话。”

柯以嗔纵气长笑,“小嫂子,你真不亏是春家女,商人本色十足。”

元慕阳眸光平淡,凝觑好友,“幸好,我对以嗔还有些了解,不然,我会以为以嗔在看不起我这个商人本色。”

“慕阳,你”柯以嗔面上,稍挂不满。

元慕阳勾杯,向主位者示庆,“慕阳再次恭喜阳兄乔迁新居。”

柯以嗔这人,豪气干云,爽朗重义,一旦与人相交,绝对付以坦诚。但他们彼此间的最大分歧,是柯将军始终将“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之云奉为圭臬。两人相交到此,每谈及有关话题,气氛都不回太愉快。搁以往,他未免僵持,最后多以默声避让作结。但他不会纵容他恃酒装疯欺到小妻子头上。他舍不得给受一点委屈的人儿,凭什么要受旁人讥讽?

“谢慕阳。”阳恺饮尽杯中物,“说起来,人生机缘当真玄妙。遥想当年,我对着五岁的慕阳时,可从未想到有今日景象。那时,吾妻就曾说慕阳骨骼俊秀,质素上佳,必成大器,为兄还曾颇有微词。只因,五岁的慕阳当着为兄之面,誓言要在长成之后娶吾妻为妻。”

还有这种事?春眠眉儿闲闲一挑。

“如今回头一想,为兄彼时,实在是幼稚得很。而时年小小的你,也够狂妄。”

元慕阳附笑,“无知小子,的确狂妄。但话说到此,由不得慕阳惭愧,慕阳推荐给阳兄的大夫未能救得尊夫人,着实遗憾。”

这事,她也不知。春眠挑了一箸素淡菜肴入口,忖道。

“有些事,乃属命中注定,慕阳不必挂怀。吾妻恋儿或许此刻已重生为人,等着为兄接她重回家门。”阳恺最末一句,添了情,加了意,嗓声如江南上好丝绸。“不瞒慕阳,为兄来此,即是听高人指点,江南方位当有吾妻芳影”

春眠一个不慎,手中银箸拿得失稳,“当”声落在大理石砌就的地面上。

“来人,为元夫人重换一副菜箸。”阳恺吩咐道。

“让侯爷见笑了。”春眠揖首,又向相公示歉一笑,“相公,妾身失仪了。”

元慕阳将自己面前银箸推过去“先用着。”

“谢相公。”

柯以嗔眉锁如川。他是在看不出这个弱不禁风的春家小姐有哪里好,何以值得慕阳迷恋至斯?论,慕阳不逊翰林。论武,慕阳与他颉顽。如此一个俊秀人物,就算要娶个公主也非难事,他却将自己一生绑给了一个既不能给他持家理事又不能给他延绵后嗣的商家之女。他若早识慕阳两年,定然给慕阳援手提拔,不会让他为了养家立命屈从于春家的铜臭之诱。

“以嗔,蝶仙姑娘的歌唱完了,在欣赏蝶仙姑娘的舞之前,不知可否让为兄见识一下平远将军的剑术?听说,当年你酒后舞剑,博先皇威赞呢。”

少年得志,说起风光往事,自是意气风发。柯以嗔慨然道:“表哥想看,以嗔当然从命。只是一人舞得无趣,有人对舞过招才算过瘾。”

“为兄带了几个侍卫过来,你可从中挑选一人。”

柯以嗔摆手,“那些侍卫各有职责,不好打扰。慕阳,你来!”

元慕阳举眸,一时未语。

“哦?”阳恺兴致怏然,“原来慕阳还是武双全么?”

“慕阳拙技,只为强身健体,不敢班门弄斧。”

“慕阳,此地没有外人,你何必推诿?你我也好久没有切磋过招了,今日有酒助兴,尽管施展!”柯以嗔话还在说间,已拔剑在手,身形一个起跃,向他刺来。

元慕阳俊脸倏沉,一手将妻子推到身后,一手持银箸格开这一击。“以嗔,眠儿不懂武功,你这么真刺刺刺来,不怕误伤她?”

“有模样在小嫂子身边,怎可能误伤?”柯以嗔不以为意,“要不说,娶妻当娶强。我若寻妻,必寻一个能至少与我对打百招以上的女人,也不枉比翼齐飞之说。”

“各人倶有各人志,慕阳从未想过改变以嗔你的认定,也请以嗔尊重慕阳。”

“好了好了。”柯以嗔微恼,“你到底要不要比剑?”

元慕阳眉间翳意未收,张口欲言。

“相公。”春眠暗中扯了扯他袖角,细声道,“柯将军美意,你何妨给大家助助兴?”

她明白,柯以嗔以此语气说话,以小日儿性格,定是截然拒之。小日儿的朋友极少,撇开季东杰那个厚脸皮不算,柯以嗔是和他走得最近一个。她当然不愿看他与友起隙,尤其在此多事季节。

元慕阳向主位者抱拳,“请阳兄借剑一用。”

阳恺示意,身后侍卫当即拿下佩剑恭身送下。“既然我们都已酒足饭饱,依为兄看,这厅里空间毕竟有限,慕阳和以嗔不妨到院中对舞,天高地阔的,更能尽兴。蝶仙姑娘,据闻你鼓点打得极好,不妨为我两个兄弟打打鼓声。”

“好主意!”柯以嗔先自飞身出了大厅,“慕阳快来!”

元慕阳牵住妻子纤手,随后步出。

柯以嗔回首得见,眉心再锁:这个慕阳,尽是如此儿女情长,也不怕被胭脂气消磨了男儿志气?

“看剑!”他一式“白龙探首”,剑随身走,再度逼元慕阳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