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士成的方略同裕禄所处的处境,以及他所急需的战果完全大相庭径,这让裕禄很不满意。

可裕禄也没办法,他不懂兵事,聂士成又是出奇的强项,即便他硬逼着聂士成攻打租界和老龙头火车站,聂士成都不一定能遂了他的愿。

更何况,裕禄也深知洋人的厉害,马玉昆带来的武卫左军三营士兵也不能说不精锐,洋枪洋炮不输于进犯的俄军,又有数千义和团团民相助,可仅仅一天不到,就败下阵来,把老龙头火车站都丢给了俄老毛子,要反攻洋人,又谈何容易!还有,他刚刚收到的信,就是荣禄派人送来的,荣禄在信中告诉裕禄,这一场数十年未有之大捷还不够,它仅仅可以勉强抵消大沽口失陷的责任,若要不被朝廷责难,他裕禄还需要再有一些功绩才行。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堵住载漪和刚毅两人的嘴,而滕毓藻的方案,正和他的心意。

裕禄现在极为后悔,他为什么没有早些提拔这个滕毓藻,哪怕再早上一个月,也许这个一向有些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管带,现在手里就已经有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了。

那样,他裕禄可就不用再看眼前这些军头的脸色,甚至他都有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虽然心中痛恨眼前这些祸乱国家的团民,可因形势所迫,他还得捏着鼻子认可他们,让这些乱臣贼子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的面前。

裕禄兴奋地站起身,想要就此定下作战方略,可是想了想还是又问聂士成。

“功亭,兴甫的方略你以为如何?东局子那里是否还要再增添一营人马?”

聂士成起身对裕禄拱手道,“中堂,兴甫所言,都在关键之处,某甚为敬佩,大人正可谓慧眼识人,又为朝廷得一大将之才,当真可喜可贺。”

一听聂士成的这套场面话,滕毓藻就知道,他要给东局子增兵的建议泡汤了,果然,聂士成接下来的话,让滕毓藻不由一阵气闷。

“至于东局子,那里不仅有潘金山一营人马,还有何总兵的一营练军和王德成的一千多团民,共两千五百余人,当可无虞,还请中堂安心。”

东局子虽然有两千多人,可能战的只有潘金山一营五百余人,一旦联军攻击,东局子一定不保,这是历史已经证明的。

滕毓藻忙说道,“聂军门,东局子地方有限,两千多人都在东局子内部很容易遭到联军炮火杀伤。”

“而团民没有多少枪械,利于近战,窝在东局子里,毫无用处,是否可安排潘管带在东局子外挖掘战壕,然后潘管带率武卫前军和练军两营埋伏在东局子内,将一千多团民安置于战壕之内,一旦开战,先由潘管带率两营用火力阻敌,待联军冲近再由团民由战壕中出击,近战搏杀,当可一举击溃进犯之敌。”

“不行。”

滕毓藻话音刚落,对面的张德成就黑着脸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质问滕毓藻。

“凭什么他们的人住在东局子内,而我的人却要躲在潮湿的壕沟里!”

“再说,我们义和团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可不是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洋鬼子敢来,我们就堂堂正正地和他们对阵,真刀真枪地将洋鬼子杀败,那才是真本事。”

张德成这是在指桑骂槐地在骂他滕毓藻,应该是还在记恨他打了天下第一团的人。

滕毓藻忍着怒气正想向张德成解释,聂士成已经苦笑着对滕毓藻一拱手。

“兴甫,潘管带对你的掘壕之法颇为推崇,他自会有所安排。”聂士成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想着向张德成解释一下的滕毓藻,顿时也没了心情。

滕毓藻听得出,聂士成对于他的战壕战,也并不怎么认同,再加上张德成不愿配合,即便他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达到他预想的效果,不由长出一口气,默默坐回到座位上。

义和团和武卫前军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甚至他前锋军和天下第一团的矛盾,也同样如此,滕毓藻现在真正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历史的惯性实在是太强大了,滕毓藻现在几乎已经有些怀疑,他是否能凭借他的努力,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

对于张德成和聂士成以及滕毓藻的态度,裕禄自然看在眼中,可他也并不完全赞同滕毓藻的话,他同样认为东局子有两千多人,防守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兵力已经足够多了。

裕禄倒是认为,滕毓藻所部前锋军,现在是真急需补充兵力,尽快扩大前锋军的力量。

“好!既然大家再无说法,那就按功亭的方略来办。”

裕禄迫不及待地开始说道,“待到前军驻芦台的部队和马荆山的部队赶到天津卫后,再行收复老龙头火车站和租界。”

裕禄接着又提高声音,语调慷锵地说道,“另外,前锋军连番大捷,堪称咱们北洋的又一支强军,在座诸位将军、各位头领们,当以滕兴甫为楷模,人人奋勇,洋人自当指日可灭。”

裕禄给众人鼓舞勇气的话,并没有引起共鸣,滕毓藻眼角余光所见之处,不仅武卫前军和练军的将领们,就是义和团的头领们也都不以为然。

滕毓藻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态,他们还是都认为他是侥幸获胜,甚至还可能有人以为,这两场大捷是联军的指挥官昏了头,致使被他侥幸得手。

“大人,我刘十九请求大人恩准,让我的乾字团随同藤军门和洋鬼子对战。”

刘十九在座位上跳起身,对裕禄抱拳说道。

对于刘十九不顾张德成的感受,此时站出来

“好!刘头领英雄本色,本官准了。”

裕禄似乎没注意到众人的神态,又或者是受到刘十九响应的鼓舞,对滕毓藻说道。

“兴甫,你勇猛善战,只是伱的前锋军人马还是太少了,所以本官决定,罗总兵所遗三营人马,划入前锋军。”

裕禄这话,让滕毓藻有些颓唐地情绪顿时化为乌有,精神不由也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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