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毓藻急忙将双眼从炮队镜镜头前移开,也站起身看向西城墙。

原来,是防守西门箭楼的三十几个独立支队的士兵,已经吃力地抬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已经撤出箭楼,正在城墙上向北城跑过来。

这些人虽然绝大多数头上、身上都裹着绷带,可互相搀扶着还都能走动,只有一个大个子士兵背着一个战士,在人群前面跑着。

从大个子战士背上这个战士的姿态来看,这是唯一的一名牺牲人员,这让滕毓藻的心放下许多。

按理说隔着坍塌了大半的箭楼,西南角上的俄军是看不到这一个排的独立支队士兵回撤的。

有些疑惑的滕毓藻,再看向东门城墙上,不由恍然大悟。

东城上被联军密集炮火炸的同样残破不堪,在城下不一定看清城墙上的情况,尤其是靠近箭楼那一段的情况,可在对面的城墙上,由于不存在视角的问题,就会将城上看的很清楚。

因为此时,东城箭楼里也正有战士们在撤出。

这一定是西南角城墙上的俄军发现了对面东城箭楼守军开始后撤,所以急着查看西城这边的情况。

很快东南角和西南角两处城墙上的俄军,就互相打起旗语联络起来。

世界各国旗语,除了海军旗语有一定通用性,在陆军并不完全相同,并非国际通用,可基本意思还是差不多的,滕毓藻大致可以分辨得出,两侧俄军在互相通报对方所在城墙箭楼内,那些一直负隅顽抗的清国军队残部,已经顶不住他们强大的炮火和猛烈攻击,已经开始撤离城上的箭楼了。

很快,两侧城墙上的俄军各自有一百余人,都被军官们驱赶着,沿着城墙向箭楼冲去。

就在这时,滕毓藻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紧要的问题,这让他的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该死!忽略了!”

滕毓藻来不及喊一旁的吴佩孚,转身一把抓起放在弹药箱上的电话机,飞快地摇动起电话机手柄来。

滕毓藻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吴佩孚一跳,通常都是滕毓藻交待他开给卫靖海打电话,尤其是在战斗紧张时,可现在.这是滕毓藻和卫靖海的直通电话,任何人不敢耽搁,电话很快接通了,里面立刻传来卫靖海的声音。

“是大人吗,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刚刚接到报告,东西城门附近的守军都已经撤离,现在东西城墙那里情况如何?是否有变.”

不等卫靖海说完,滕毓藻就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语气急迫地说道,“立即通知各部队,记住,是城内包括北关靠近城墙的所有部队,要他们立即做好城门箭楼爆破准备,没良心炮那一次就是教训,这一次爆炸很可能会比没良心炮更加猛烈”

交待完卫靖海,滕毓藻才心有余悸地放下电话。

“老师,我”

吴佩孚有些尴尬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滕毓藻明白吴佩孚的心思,一边擦着头上冒出的冷汗,一边对吴佩孚说道。

“子玉,平时疏忽一万次都无所谓,可在战时,一次都是不允许的,不管是做为普通将领还是一军统帅都是如此,这一点你一定要牢记。”

“虽然这一次即便咱们的部队没有防备,也不至于有多大伤亡,可轻伤总会有的,如果很多官兵因为咱们自己爆破被伤及,总会影响到部队的士气。”

吴佩孚郑重地点头道,“老师,学生记住了。”虽然北城内密集的枪声和滕氏手榴弹的爆炸声依然响个不停,可滕毓藻此刻的心思却已经全部放在了东西两座箭楼上面,对于城内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已经达到充耳不闻的程度。

在目送着两侧城墙上从箭楼中撤出的战士,被北城上派出的人接应回来后,滕毓藻才又重新做回弹药箱上,再次将眼睛贴在炮队镜上。

炮队镜视野中,西城墙上的那一队俄军起初还显得小心翼翼,一副生怕防守箭楼的前锋军是故意在引诱他们上当的样子。

可随着俄军越来越接近箭楼,俄军士兵也开始意识到,在这个距离上即便对方果真有埋伏,他们也根本无法逃脱时,这些俄军才终于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在军官的催促下,高喊着“乌拉”,然后就一拥而上,在百米外开始向着箭楼发起猛烈冲锋。

百米的距离的距离,十来秒即可冲到,即便是手持武器全副武装的士兵。

很快,俄军就冲到箭楼近前,然后呐喊着吧,顺着被炸开的缺口一拥而入冲进箭楼。

只不过,就在后面的俄军还没有全部冲进箭楼时,缺口处却突然混乱起来。

炮队镜视野中,先冲进箭楼的俄军士兵正在疯狂地回身向外冲,正和还在向箭楼内猛冲过来的俄军迎头撞在一起,甚至还有很多俄军见缺口处发生了严重拥挤,已经爬上箭楼残垣,从上面跳到城墙上,然后空着手撒腿就向回疯跑。

直到这时,冲过来的俄军似乎终于完全搞清楚了箭楼里的情况,一个个全都扔下手中碍事的步枪,转身就向回狂奔起来,只不过,这时再想要回去哪里还来得及。

炮队镜视野中,只见西门城上残破的箭楼猛然猛烈涨开,然后就有一股巨大的烟尘眨眼间冲天而起。

“轰、轰”两声几乎紧连在一处的天崩地裂般的震耳欲聋的猛烈爆炸猝然响起,猛烈的爆炸甚至让已经有所准备,微微张开嘴的滕毓藻的双耳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随着震人心魄的巨响声,脚下的城墙都被猛烈的爆炸震得突地一跳,然后重重落下,城墙剧烈的跳动不仅让所有站在城墙上的人都跌倒在城上,双眼紧贴在炮队镜上的滕毓藻更是感觉眼眶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几乎有些睁不开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面跌倒在城墙上。

在向后仰倒的一瞬间,滕毓藻甚至都在担心,他脚下的城墙是否会经受不住这猛烈的震颤而垮塌。

“老师!”

“大人!”

耳畔中传来吴佩孚和徐挺二人关切的惊呼声!只不过,狼狈至极的滕毓藻已经顾不得二人,而是一骨碌爬起身,在城墙上直接站起身,尽力张大双眼,看向箭楼方向。

虽然此刻双眼发酸,甚至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水,可滕毓藻还是大睁双眼,他急切想知道爆炸的最终效果。

只不过,滕毓藻发现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因为在他眼前,是一道直冲天际的高高耸立的烟尘,而且那烟尘还正在迅速扩展开来。

突然,仰头看向高耸烟尘的滕毓藻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丝异样,然后滕毓藻迅速附身抓起一个空弹药箱,同时一脚将电话机扫到箭垛底下,嘶声高喊。

“所有人,立刻躲到箭垛下,要快。”

在他的呼喊声中,徐挺和吴佩孚也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二人一边疯狂高喊让众人躲到箭垛下,二人也各自操起一个空弹药箱扑倒滕毓藻身边,拉着滕毓藻紧靠箭垛蹲下,而他们手中的空弹药箱都被他们举在头顶。

就在他们刚刚躲避到见多下方,随着“咣咣、噼啪”的一阵密如急雨的暴响声,就有漫天的碎石城砖从空中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