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自己有没有看张明知最后一眼。

她的记忆里只有被大雨染成灰色的世界,和他胸口的一抹鲜红。

当她从方家回到张家的时候,得到的便是张明知的死讯。

她的世界轰然坍塌。

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小小的十三姨太为何会突然生病,她上面有年纪更大却风韵十足的七姨太八姨太,下面有清纯妩媚的十四姨太、十五姨太,张铭笙家里的女人多,外面的女人更多,除非真的是漂亮到天下无双的女人,很难被他记挂在脑海里。

这是一个从不会儿女情长的男人。

更别提白兰芷凑都不愿意往他面前凑,除了逢年过节大家必须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扮演一道会吃饭喝水的空气。

她这一昏迷就是三天。

这个张家里,唯一关心她的人除了已死的张明知,就只有一个叫做陈妈的下人,却也在她昏迷前被抓着手嘱咐,千万不能让任何人注意到她。

“太太,喝点粥吧。”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白兰芷为她开了门,让她把粥放在桌子上,说了句:“放着吧。”

“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您这样熬下去是不行的,您看您这手,才几天,镯子都带不上了。”陈妈是知道白兰芷和张明知的事情的,她苦口婆心的劝道,“便是……便是那位知道了,也是不愿意的。”

白兰芷抬起手,镯子是张明知送的,上好的羊脂白玉,衬得她肌肤白皙胜雪。

他说,这镯子像她,配她,一样的洁白无瑕,一样的纯净透彻。

多好笑啊,她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人,他竟然用无暇、用透彻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陈妈见白兰芷脸上露出了微笑,正想着总算是缓过来了,就见她的眼泪如同珍珠一般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太太,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她转过身,小心的用袖子擦掉自己眼角的泪。却听见白兰芷倔强的声音响起,“不,我不哭,我凭什么要哭,我哭什么,他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后来的十四十五姨太,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生的姑娘,一来张家就紧紧巴着张铭笙希望能够生个孩子做依靠,几个年龄大了的姨太太对争风吃醋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偏偏白兰芷和她们年龄差不多,即便不愿意与他们斗,她姣好的容貌也会成为她们嫉妒的根源。

若不是张明知明里暗里的护着,她早就栽在了她们的手里。

这下张明知人没了,生了小儿子的十五怕是心心念念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够成正统的继承人。

她擦干眼泪,摸了摸自己的手镯,找了个精致的盒子放了进去,又重新换上了一支绿的快要滴出来的翡翠镯子戴上。

“陈妈,来给我梳个头发吧,听说今天二少爷回来了,毕竟是大少爷的弟弟,总不能这么邋里邋遢的去见他。”

“是,太太。”

……

沈蔷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

今夜的月亮很圆,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好似溅了一地的银灰。

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无数熟悉的,不熟悉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转换。

一会儿是她母亲温柔的唤着 “蔷蔷”,一会儿又是张明知在电影院牵着她的手,小声地喊着“兰芷”。

“蔷蔷,过来,来妈妈这里。”

“兰芷,遇见你是我毕生的福气。”

她举起手腕,月光下,她的肌肤莹白的发亮,仿佛能够透过骨血看见藏在里面晶莹剔透的骨骼。

这样纤细的手腕,总让人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在她记忆中,是应该有一支手镯才是。

沈蔷:……这年头小萌新做笔记很稀奇吗?怎么大家都要看一眼?

不过即便心中是这样想的,她还是恭恭敬敬的将自己的笔记本递了上去,脸上带着笑说道:“沈前辈,字写得不好,还请见谅,记得都是一些我自己的想法,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指正。”

沈蔷说自己字丑,真不是谦虚。

李嫣然出事那年,她便被送出了国,那个时候她年纪小,字体尚未成型,沈健诚对这个女儿并不上心,只知道按月给钱就行,连日常起居都不管,更别说字体之类的小事了。

……所以写得一□□爬字也不能怪她啊!没用英写已经是她在刻意练习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