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石楼李成博高兴不起来了。因为,他看到斜坡上方影影绰绰站着好些人,那些人都一动不动地面朝着他。他有些害怕,尽管有玲珑裾护身,但玲珑裾毕竟只是物件,按照相生相克的说法,世间肯定有玲珑裾对付不了的事物。假如那些人影便是其中之一,贸然走过去结果可想而知。李成博觉得进退两难,想要回去又怕大家笑话,往前走,他还真没这个胆。站了一会之后,土专家见那些人影没任何动作,就想到会不会是俑人?古墓里存在俑人是很正常的事,就如秦始皇陵里的兵马俑,那个数量比眼下看到的多得多。土专家觉得他的猜测是对的,心想,只是俑人就不会有危险。在此种想法驱使下,他决定先观察一下那些人影。他将手电光照过去,光亮照射到那些人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像是穿了盔甲。

看来,是俑人无疑了。李成博边想,边小心翼翼走到那些“人”的跟前。这时,他不紧张了,因为,那些真是俑人。他仔细打量,发现这些俑人尽管蒙着厚厚的灰尘,但脸部五官清晰可辨,个个神情肃穆,看上去彪悍威猛。再看俑人的行头,身批鳞甲,足蹬战靴,抱弩负弓,应该是古代的甲士俑。

李成博用手抹去一个俑人拿着的弓弩上的灰尘,想看看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手电光照射下,弓弩反射出一道黄灿灿的光芒,晃得他眼睛一晕。他兴奋起来,这种光泽他以前见过,能反射出这种光芒的物件,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为了证实他的猜测,李成博用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检验方法,张开嘴,也顾不得脏不脏,一口叼住弩箭用力一咬,箭身立刻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咬痕。

我靠,祖宗显灵了。这是金子,金子!

他欣喜若狂,检验的结果很明显,这些俑人竟然都是用黄金打造的。他掏出对讲机,给等在楼下的同伴报信:“兄弟们,上来吧,咱们发财

啦!”

楼下的一帮人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但从他那股子高兴劲来判断,肯定不是坏事,就都拿起各自的东西来到楼前,继而走了进去。

等一帮人到了李成博跟前,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兴奋,就被看到的一幕震惊了。只见,灯光所及之处全是各种各样的俑人。有博袖长袍的官员俑;冠帻持械的卫士俑;长器械的发辫俑;还有足登战靴、抱弩负弓的甲士俑。粗略看了下,足有上百尊之多。

面对如此多的俑人,众人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土专家脑子里已经被设想中成堆的货币给挤满了,正满心欢喜摸着金人浮想翩翩呢,忽听赶来的一帮人发出赞叹,以为他们是为自己的发现喝彩,正要吹嘘一番,抬头才看到数量可观的俑人。他眼睛都直了,说:“我勒个去,玩大发了。这么多金人,咱们该怎么运回去?”

正在打量一尊俑人的耿爷听他说出这样一句话,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成天只想着发财。你以为这些俑人都是金的?我告诉你,只有弓弩上的箭是金的,别的部位是铜铸后镏了一层金。”说到这里,他对倪三爷说,“三爷,我觉得这个汉墓不对劲。你应该知道,汉代黄金非常稀缺,甚至,当时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都很难见到黄金。可眼下这些俑人却是全身镏金,而且,箭支还是纯金打造。这得耗费多少黄金呀?”

倪三爷点了点头,分析:“嗯,确实很奇怪,但也不是没得解释。我看过一些记载,汉灭秦后黄金急剧消失,以致原本以黄金作为货币流通的传统方式产生了巨变,改为铜钱。后人经过两千多年论证,也没能破解这个历史谜团。我觉得,这里的陪葬俑恰巧解释了汉代黄金消失之谜。”

相比探讨历史遗留下来的谜团,李成博更关心怎样弄几个金人回去。他问倪三爷:“三爷,咱们……该怎么样处理这些老值钱的金人呢?”

倪三爷严肃地对

他说:“这些东西极具考古价值,说不定,能例证存在千年的历史谜团。它的价值,已经超出货币范畴,是民族的宝贝。我告诉你,摸金之人也讲究‘盗亦有道’,别看到值钱的东西就想都据为己有。”

“对对,您说的对。我也就随嘴一问。”李成博碰了一鼻子灰,赶紧装着继续研究那些俑人的样子,不再出声。

倪三爷对耿爷说:“老耿,咱们暂时不动这些俑人,先找到‘魔音椁’,等解了判官兄弟的难再做打算。”

“嗯。就按你说的做。”

土专家一听不能动这些宝贝,心里觉得憋闷。他想:好不容易进趟古墓,这老头却视金钱如粪土,还把话说得这么高尚。看来他不缺钱,可我缺呀,你们不屑动这些俑人,我来动好了。

正暗暗埋怨着,三爷又开口了:“兄弟们,咱们去上头几层找找,看看能不能有发现。”

众人领命,跟在两位老爷子后头,走去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可是,等他们看清楚楼梯的结构时,腿肚子都发软了。原来,楼梯不在室内,是依附在外墙一侧的,每个台阶都是独立的长条石插在墙体里,往上看,一层一层绵延曲折没个尽头;往下有七八米的落差;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楼梯外侧空空如也,竟没有安全围栏。

见到这样的楼梯,众人心惊,两位老爷子也犯难了,心说,这哪是楼梯呀,简直是天梯。一不留神掉下去,铁定摔成肉饼。

上,还是不上?两人都没说话,皱起眉在思考。最终,还是倪三爷发了话,说,先上二楼看看,小心点应该不会有事。

既然他有了决定,谁也不好反对,于是,一帮人开始了艰难的攀爬。

由于没有安全围栏,众人只能一只手扶墙,另外一只手拽着前面人的衣裳,跟一串蚂蚱似的慢慢地往上挪。大家都很担心,怕万一有人失足掉下去,估计能带下去好几个。好在楼层的间距不是太大,不一

会,他们便来到了石楼第二层。

这栋石楼的格局跟先前存放棺材的那栋楼不一样,这栋楼有墙,看上去有点像早年大集体生活的宿舍。阳台是露天的,连接所有的石室,兼具了走廊的功能。让一帮人胆战心惊的是,阳台外侧也没有安全围栏,众人行走其上如履薄冰。李成博探出头看了看下面,黑乎乎的,足有十来米落差,他有点眼晕。他想:以自由落体的速度掉下去,等到达地面,估计脑瓜子开花,眼珠子都不在眼眶里了。他觉得害怕,往后缩了缩,胖乎乎的身体差点贴到墙上。

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当来到第一个石室时停下来,几人将手电光照进去,发现石室内有几十尊金甲俑。那些俑人跟一楼看到的差不多,个个神情肃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过几个石室后,除了金甲俑没别的发现。倪三爷说不用再往前走了,此楼层余下的石室估计只有俑人,若想有别的发现就得去上一个楼层。

幸亏地宫里漆黑一片,手电光又不照向众人的脸,要不然,倪三爷看到大家的脸色肯定会吓一跳,青的黄的白的各种颜色都有,都够开个染坊了。众人对他去上个楼层的说法感到害怕,都在想,能爬到二楼实属不易,再往上,就已经超出能承受的心理极限,到时,万一攀爬过程中腿肚子转筋一跟头栽下楼去,都不用阎罗王差黑白无常来勾魂,自己跑去阎罗殿了。

害怕归害怕,继续往上的决定却不容改变。因为,此前那人说看到这栋楼上有人影,倪三爷就怀疑那可能是周福生派来的。地宫规模这么大,与其盲目乱走,不如针对性地寻找。说不定,找到那个人影就能见到周福生,见到周福生……其实,见到周福生后能怎样倪三爷心里也没底,不过,他觉得有周福生在他就能从主导地位退下来;他甘心当一个听命者,因为,他对肩膀上逐渐增加的分量感到力

不从心了。

几分钟后,众人又开始了艰难的攀爬。万幸没人摔下去,尽管花去了不少时间,一帮人还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石楼第三层。这一层跟第二层没什么不同,从走廊、石室的结构,到金甲俑的种类姿势,几乎一模一样。结果,在倪三爷的强烈要求下,众人一连爬了几个楼层也没任何新发现。此时,他们距地面已经有二十来米的高度。倪三爷见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终于不再坚持继续往上,说,先下楼再做打算。可是,等他们回到楼梯口时,才发现问题大了。

爬过树或攀爬过烟囱掏过鸟窝的朋友都知道,上去容易下来难,倒不是下来要花费更大的力气,而是那让人窒息的高度,往下看一眼,能腿肚子不发抖就算是胆大包天了。现在,爬这种没有安全围栏的楼梯也是如此。众人看着已经望不到地面黑漆漆的下方,个个两腿发软头皮发麻,谁都不敢先下去。

倪三爷想了个法子,喊手下将带来的绳子系在台阶上,又用锐利的目光和严肃的口吻命令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彪形大汉去下一层将绳子固定好,就这样,一道简易的安全缆索便架设好了。有了缆索辅助,众人的胆子大了一点,挨个顺着绳子慢慢地往下走。轮到周时,他正要踏上台阶,心里却突然一阵发毛,让他感到紧张甚至害怕的倒不是要走高难度的梯子,而是有一种强烈的被人从后头注视着的感觉。他排在最后一个,身后绝对没有人,但现在,没有人的身后却有一道目光在注视他,那会是谁?难道是那个先前有人看到的神秘人影吗?他胆战心惊地回过身,拿手电照了照,见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上约莫七八米开外的地方赫然站着一个人。那人身披铠甲,一双眼睛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芒,正神情肃穆地看着他。

周猛地打了个激灵,两腿就似变成了树桩子,再也挪动不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