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连山归藏（3）

那身材矮小的黑影跟着追了出去，约摸小半个时辰，一直追到十里开外的树林中。

只听一声娇叱：“站住！”随着话音落下，一把银针便朝着前面那高大的黑影飞去。那高大的黑影却不慌不忙，将身子往前一倾，就势几个翻滚，避过了银针。随着银针悉数打在树干上，那高大的黑影身形也立定了，只是他却不还手，看看树干上的银针，惊喜地叫起来：“姬姑娘！”

原来那身形瘦小的黑影便是姬雪。

姬雪楞在原地，看向前面那个黑影，而李玄戈已向她奔来，一边扯下蒙面纱，一边喊道：“是我！李玄戈！”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

“果真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姬雪有些意外。

不经意的相逢，让李玄戈满心欢喜，他激动地拉起姬雪的手，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问着:“阿雪，真是你！”“自从流波谷一别，许久未见了，你还好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薛前辈你去了哪里，可她总不肯说。”“我时常担心你的安危，现在好了，见到你太好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他自顾自地说着话，竟没发现他对她改了称呼，也没注意到，姬雪脸上并没有如他一般的喜悦之情。

等他发现自己失态时，脸忽然涨得通红，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低下头小声说道：“惭......惭愧......我只顾着自己说话......”

李玄戈窘迫的样子竟有种大男孩的可爱，姬雪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玄戈发现她右边脸颊上竟然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这是她脸上不多见的笑容，比起她一贯的冷酷肃杀，她这一抹笑容有如一缕温暖的阳光，直射进李玄戈的心里，瞬间就消融了他心中那个冰冻的角落。他不觉看痴了，喃喃地说：“你笑起来真美。”

他说得虽小声，她却听见了，顿时便红了脸。虽然她从小性格刚毅果决、不苟言笑，但她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除了师父，她几乎没接触过别的男子，更没有年轻男子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英姿飒爽的少年。少年人的爱慕总是那么直接和热烈。姬雪不禁羞得低下了头。好在有夜色掩护，他看不见她羞得通红的脸。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姬雪轻咳一声，把自己从窘迫中拉了回来，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李玄戈被姬雪一问，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正了正神色才说道：“哦，我受杜信所托回长安找胥黎，只是，长安远比南阳复杂，我打听不到消息，想着国师乃朝廷第一重臣，想必知道些什么，于是来到国师府。我守到后半夜，见一黑影一路过府而入，便跟了进去，没想到......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姬雪已然知道，就不用多说了。

姬雪此时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只见她淡淡地问道：“便是那个去传旨的杜信？”

李玄戈知道她偷了圣旨，虽然他现在仍不知道她的目的，但自己帮杜信，竟有些担心她会责怪自己，因此并不答话，只点了点头。

不过，这次姬雪倒没对他冷嘲热讽，只是问道：“你可知道杜信因何事而去朔方？”

“传旨调兵。”

“调兵为何？”

“镇压各地起义。”

“百姓为何起义？”

“这......”他当然知道，只是，李家向来是以朝廷为重的，要让他承认是因朝廷苛政而导致流民四起，他仍是难以做到。

姬雪知他心中所想，也不为难他，继续说道：“你来长安，除了杜信让你来救胥黎，恐怕你也想看看朝廷对于流民起义的态度吧？”

她一语中的，他也就不再说什么，沉默着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可惜，你即便找到国师，也是得不到答案的。”

“这又是为何？”他问道。 “国师虽贵为国师，但他只是个学者，喜欢著立说，于国事上他丝毫不懂，也不关心。”

李玄戈突然恍然大悟起来——难怪他家中房如此之大。心念一转，便又立刻觉察出不对——既然国师只是个学者，那么阿雪来国师府所谓何事？

姬雪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态，知他有话要说，又不好开口，便又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既然国师既只是个学者，那我深更半夜来此作甚？”

李玄戈像松了口气一般，爽朗地一笑，道：“你真是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了你。”

姬雪沉默片刻，长长吁出一口气，才说道：“我师父走了很久，师姐和我一直在寻找师父，可始终没有音信。师姐说她在谋划一件大事，如果能成功，师父就会回来。”

“什么事？”李玄戈问道。

姬雪摇摇头说：“师姐不肯说。师父离开的那次，与往日不同，他总是心事重重，似乎将有什么事要发生，我那时还小，并不敢问。师父生性洒脱，我从未见他被什么事羁绊过，能让他有如此愁容的，一定是天大的事，他不想让我知道，这大概是他不告而别的原因吧。或许，师姐现在所做的事，正是要完成师父未完成的心愿。又或许，等我们完成他的心愿，他就会回来。”

“薛前辈也不知道你师父为何离开么？”

“师姐或许知道，但她从未透露过，每次只要我问起，她都大发雷霆，后来，渐渐地我们也都不再提了。”

“哼，看来你这位师姐身上藏有的秘密还不少呢。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曾去过南阳武林大会”。

“哦？”姬雪皱了皱眉头。显然，她不知道薛简去了南阳武林大会。

李玄戈于是将宰通寿宴上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对姬雪讲了一遍。

“说起来，我这个‘武林盟主’还是拜她所赐呢。”李玄戈嚅揶地笑道。

“虽然我也并不知道薛前辈在谋划什么，但我能肯定，能让她这么处心积虑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从盗圣旨这件事来看，我想，必定和朝廷有关系。”

“既跟朝廷有关，那么，无外乎两种可能——帮朝廷，或是反朝廷。依你看，你师姐会选哪一种？”

姬雪道：“我也曾问过师姐要那圣旨何用，她不肯说。”“若说她想帮朝廷，那绝无可能；可若说她要反朝廷，这却又是为何？师父从来不在意这些，师姐为何违背师父的意愿？”

李玄戈道：“你何不当面问问你师姐？”

“唉，我若能问到就好了。”姬雪叹气道。

“我还是不明白，国师既然只是个学者，应该和朝政并无太多关联，你为何要来国师府？”

“因为，国师府上有两本——《连山易》和《归藏易》”

“两本？”

“这不是普通的，它们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奇，据说中藏有这世间最大的秘密，拥有这两本的人可以预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