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有草原来使,以牛羊换购大量物资。

今上特意款待,酒宴上,来使特意提出要品尝大魏声明在外的炒菜,一睹水泥路为何物。

前两年新奇的炒菜,在大魏早已见怪不怪,寻常百姓或许还无处购买豆油,但贵族用仙岩植物油做菜已成了家常便饭。

而那水泥路,哪家权贵后院,没有一两条浑然天成的水泥路铺在花园。

从台州出来的水泥工匠,往往是连轴转,这家还未忙完,下一家的预订便已催上了,还不能借势插队,一不小心便能得罪人。

年迈的皇帝也早有耳闻,见来使谦卑的姿态,想要一睹天朝上国风姿,自然令官员热情款待。

“尊敬的皇帝陛下,听闻大魏天朝有一位神医出了一本神,可以庇护人身体康健,我草原部落逐水迁移,生活艰苦,草原医生医术也不精通,可否向殿下求一本神?”

老皇帝与官员面面相觑。

有知道《百医册》官员,敛下眼睑,生怕自己收藏的被人惦记。

这可是一本难求的医术,乃是汤老医仙与当世近半名医心血所着,往往只做了百本拿到市面上,都优先供给各地的大夫,便是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贵族,想要得到也是十分艰难。

老皇帝扫过堂诸位爱卿,缓缓开口,“来使,你说的何?孤怎么从未听闻?”

“皇帝陛下,您忙于政事,细枝末节的小事自然注意不到,前年听闻大魏出了一本叫《百医册》的医,是乃奇,是台州府接种牛痘的苏娘子与贵朝盛名在外的老医仙一起着作,里面看病救人的法子全面详细,我草原确实十分需要。”草原来使说的真诚。

老皇帝却微微蹙起眉头,他从未听闻过这本。

但看台下诸官脸上神色,显然这本名头不小。

而台州府这个名字,让老皇帝记起了高友云,还有一些他隐藏在水面下的事物。

“孤记得没错的话,牛痘接种之法,乃是汤医仙想到的救世之法。”

“怎会如此?”来使狠狠皱眉,佯装惊怪,“我草原部落有支商队,曾去往台州仙岩,正巧赶上当时流民携带天花,乃是仙岩的苏溱苏娘子以身试法,救下了我草原商队。”

“近来也是听闻苏娘子和汤先生编了《百医册》,只是一难求,重金也无人肯割爱,我草原才向陛下您求宝。”来使说得情真意切。

他与达来相识,今日所求,一是为了部落,也是替苏娘子扬名。

自从牛痘接种之法被达来带回草原,达来成了首领最为器重的得力干手,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这两年,他们部落前往大魏朝采购,都会想法子前往仙岩购买一些好吃轻便的食物。

去岁,隆冬大雪来得格外沉闷厚重,空气都带着呛人的冷气,帐篷内升起火堆,依旧冻得人彻夜辗转。

苏娘子得知此事后,不像其他外族人那般事不关己,不仅告诫他们帐篷内生炭记得通风,不然容易中毒,又告诉他们牛羊身上皆是宝,将牛羊赶入大魏是一桩买卖,也可将牛羊肉熏制晾干售卖,将每年剔下来的羊毛搓成羊毛线,用木头做的针线编织成雪白漂亮又保暖的衣裳,可以自己穿,也能卖给大魏的百姓。

牛皮可以做成各种皮具,做成舒适的鞋子。

而他们一年到头吃不完的牛奶,可以制成奶酪奶粉,并未告诉他们,常年喝牛奶的人,身子能比常人强健,都是很好的贸易货物。

来使这次专程来觐见大魏皇帝,也是为了一桩他们几个草原部落互相博弈协商许久的事情。

“皇帝陛下,这次前来,我们部落带来几样特产,请陛下笑纳。”

说着有下属呈上熏制的牛肉干,牛皮鞋,毛线衣,围巾,还有奶白诱人的奶酪,成罐的奶粉。

“这些都还是不值钱的小东西,却也是我草原部落不远千里送来的见面礼,贵在心意。”

“草原物资鲜少,这些东西是我们仅能拿出手的了,牛皮鞋柔软舒适,穿着它日行二十里也不累脚,毛线衣贴身温暖,在极寒的天气,也不会冻手冻脚,而这些奶酪奶粉,最适合孩童,吃了可以强健身体,长高长壮。”

“我草原部落的牛羊每日吃着鲜嫩的牧草,身体强健,身上皆是宝,比之大魏牛羊,另有一番风味,恳请皇帝陛下,在大魏与草原部落相邻的城镇,选定一座贸易互通的城市,让草原人能与大魏人互通集市。”

草原和大魏互通集市,并非没有先例,只是历朝历代都是民间百姓自发形成的交易,从来没有朝廷出面专程开设一个集市让双方人做生意的。

草原人生性残暴鲁莽,年岁好时还好,虽说边城百姓互相提防却少有害命的,但到了灾年,那草原人小规模攻城,烧杀抢掠都干过。

如今大魏有几个草原友邦臣服,却也只是权宜之策,没有人真的相信雄心勃勃的草原人会安生过日子。

草原人是狼崽子,是所有大魏人的共识。

身为部落最能说会道的使臣,来使来魏朝时,好友达来便已再三叮嘱他,大魏的皇帝有爱民之心,不妨从这点说服这位老皇帝开市。

来使不卑不亢望着老皇帝龙椅下的地砖,冲着大殿内诸位权贵拱了拱身子,“诸位大人不知草原百姓的苦楚,并非所有草原人都生性残暴,不论是大魏人还是草原人,都是想要踏实过日子的普通人。”

“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婆娘孩子眼看着就要饿死了,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劫财滋事。”

“草原人生来生活环境恶劣,如果我们能有安生养息,有活命的法子,也会如同大魏百姓一样热爱生活。”

“皇帝陛下,就跟苏娘子说的那样,我们双方开市贸易,是互通有无,也是给彼此建立友情,消除隔阂的机会。”

“苏娘子苏娘子又是苏娘子。”

有官员啧啧出声。

老皇帝听得也是眉头一皱,来使没有说尽,但作为睿智的掌权者,老皇帝懂得其中道理。

只是边城的百姓跟草原人彼此痛恨,时时刻刻提防,这心中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怎会轻易消除。

况且非我同类,其心必异,老皇帝也怕有居心叵测的草原人混入大魏生事。

正想着该如何找个漂亮的借口搁置此事,突然有公公急忙跑进内殿,慌张的神色近乎失态,敲得老皇帝与诸位大臣面露诧异。

“什么事?成何体统!”

伴随老皇帝半生的公公急忙跪倒,面上却是一副如坠云雾的神色。

“陛下台州知府十万里加急!台州府的流犯苏溱,培育出了一种能提高一倍收成的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