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欲戴冠,必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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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哲哲那双澄澈蔚蓝的眼眸,阳光和煦暖人心扉的笑容,及他于云起峰之后对我无怨由地照顾陪伴,泪水便夺眶而出,他和斐罗完全不同,一直是那样贴心而有礼,从不曾逼迫于我。
虽然有个心结在我心里,我不懂得是当日祭坛之上,国师法能口口声声引导众人我的纯阳命是天谴降五味真火引发林火的根源,而刚好哲哲才是能操纵五味真火之人,既然他们是串通一气,为何在将要取我性命的紧要关头他又倒戈相向冒死救我。
而此刻显然不是问缘由的时候,因为比我更加悲痛的是他,十岁起历经草原生死抉择,自此同体相伴至今的斐罗。
斐罗益发用力地拥住我,不知是否两个人的悲伤叠加到了一起,我泪流成河喃喃低语,“哲哲说不记得当时活下来的是谁了,只知道因为太孤单太想念,有一天另一个人便出现在这身体里了。如同太阳和月亮,拥有同一片天空,日复一日此升彼降,即便从不见面,却有着各自的责任和担当,有着我们自己的秩序,也因此我们不再寂寞。”
他已不能应我,只是深深埋头在我肩上,须臾我肩头的衣衫被泪水浸湿一片。此刻,我身边的他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王,而似是当年草原上那个孤独无助的十岁孩童,独自面对未知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我会陪着你,陪着你到你好起来。”我轻抚他的脊背,深吸口气抑制着抽泣安慰着他。
他不答,只是摇头。
就在此时,不远处蓝色光影忽然闪现,鬼泣手捧着一个小方盒出现,一见斐罗和我拥在一处,头避过一侧叫道,“哎吆,宫主,鬼泣来的不是时候。我退下,一会儿再来。”
我一见他时本能想挣脱斐罗,而已然来不及,心中叹口气暗忖着,还不若光明正大地安抚斐罗,免得这家伙回缥烟山乱嚼舌根,再害我费力解释。抹了脸上泪水才出声应他,“慢着,你突然出现必是有事,来都来了,说吧,可是狰之牙到手了。”
斐罗见我有正事与鬼泣说,克制了一下情绪,闪过一旁,但估计是不愿被看到垂泪的样子,依旧背对鬼泣。
鬼泣这才嘻嘻一笑,正过脸来上前对我道,“宫主英明,兰姨的天罗伞修好了,我给遂峥送了去。谁知他一见,抱着那伞又是哭又是笑的,不过终是没忘了对宫主的承诺,把狰之牙双手奉上。”
“遂峥虽然侍貌傲物,脾气任性古怪了些,但毕竟是于这三界有位份有脸面的人,说出的话岂会不算。”我打开盒子,果然是他那枚白森森的一不小心就能伤到人的尖牙利齿,被我收来再置于法宝袋内,“昆仑七圣五件信物到手,还差最后两件了。做得不错,没事了,你先回吧。对了,不要有点功绩却让乱说话给抵没了。”我十指交叉在嘴边,眼神跟他又强调了一下。
他咂舌正要转身离去,斐罗背着身突然发问道,“慢着,如若笞灵鞭鞭在地仙身上又如何?”
我刚要示意他不要说实话,斐罗却猛然面向我,眼睛直视于我,让我无法做出反应,而耳中听着无所不知的鬼泣傲娇的声音道,“若鞭的是地仙,一鞭鞭去的是修为,二鞭鞭毁的是内丹,三鞭鞭的灵魂离体,这能不能找回来就看机缘造化了。”
听得我心中不安,面对着斐罗地逼视,先挥手让鬼泣退下,待他消失不见才低头轻声道,“我知这笞灵鞭凶险,挨上非同小可,但未想到居然与凡人也就是一步之差,修为内丹皆可再修,无非是时间问题。至于招魂归位,能做这事之人世上已不多,不过好在我的家人们应能助我……”
斐罗忿然打断我道,“这就是当时你只问鬼泣其一不问其二的原因,你的家人应能助你,如若不能呢?此刻身体冰冷躺在那里的就是你。幸亏有他再次不顾一切地救你,可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烦你以后再助人之前先顾好自己。”
他言语中连“哲哲”两字都回避了,可见是多么抗拒面对他的离去。而他面上虽是恼极了我,心中却是担心我,我不再多做解释,只给了他一个懂了的眼神,郑重地应他一声,“嗯。”
不待他反应,我伸手扯了他的衣袖,往离恨天来处而去,“待你想说的时候,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我随时乐意听。现在我们回去找姒婳给你烤红薯吃。”
只有能坦然地说出来,才意味着放下,才能走出来,这样的道理我们都明白。
斐罗却反手握住我的手往前走去,我一惊已是落在他身后,他回身望向我,眼眸里一片黯淡,“我讲,但让我牵你的手,给我些勇气。”
惯以冷漠面孔示人的他,几时曾直白地求助过别人,被他修长冰冷的手紧紧握着,能感知他心底的脆弱,我不再拒绝,任由他牵着。
走过周边冰封的桃林,又是一片温柔旖旎的风光,云蒸霞蔚,清风徐来,花瓣若蝶,落英缤纷。经过一番桃花雨的洗礼,心绪都随着宁静柔和,斐罗回忆之门也一同打开。
“十二年前,按照草原王的选拔规矩,十岁的我和哲哲一同被丢弃在草原上,让我们生存十日,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继承王位。其实用的是最残酷训练獒犬的方法,你可听说过?
十犬一獒,给强壮的幼崽断食,放在一起,饿红了眼就开始搏命厮杀,最后胜出的就会成为獒犬,如此调教出的獒犬远胜雄狮。和它们不同的,我们被灌输的是为生存和王位而战。”虽时隔多年他一提起那段回忆仍是眼中幽火重,青筋暴起。
“匪夷所思吧,你们汉人讲究孔孟之道,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可我们是蛮夷,我的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言及此处我的手都被他握痛了,安抚他道,“我虽没长在宫廷,在缥烟山闲来无事也看过娘亲藏阁的话本子,这里的帝王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卑劣手段都用在了暗处而已。怪只怪你生在帝王家,欲戴王冠,必承其重。”